大片的雪桦树在广袤的黑色原野上生长。云向磊只能通过红墙内的窗户往外看到自然景色。在听于颂念诗时,壁炉的火光映照在他沧桑面庞上, 显露出一抹山穷水尽的悲哀笑意。
“春天讯息么……像我这种废人,是见不到了。我甚至都起不来看窗外的景色。”
那是这部剧里, 云向磊最颓废、迷茫和痛苦的阶段——第二次国共战争, 后世又称为解放战争, 正在白热化阶段。好不容易赶跑了日本鬼子,祖国大地却依然遭受着战火疮痍。云向磊从前是国军团长, 和中共地下党方明还有打鬼子的过命交情——方明却死在了渡江战役中。云向磊虽然已经辞去国军职务、立场逐渐倾向共产党, 却仍然对祖国未来何去何从感到迷茫。
用剧本上的描述来说……去国离乡、眼底千里、年华一瞬、梦远志沉……
哪怕于颂给他带来了朝气、活力和新希望,仍不足以把云向磊从绝望中解救出。是后来云向磊挣扎着成为一名“轮椅工人”, 彻底的融入了“无产阶级”中, 他的思想才逐渐走出泥沼, 有了回归新中国的勇气和盼头。
这场戏是文戏,所以倪廷没有折腾夏星痕,因为没有激动打人的诱发条件, 云向磊只是一动不动躺在病床上。陶清风念诗也很顺利,他理解这种文学上j-i,ng微语气和情绪本来就有天然的优势。
倪廷这回按部就班、正常地执导完这幕戏,也不多说什么,就早早离开了片场。摄影、录音等其他组的工作人员,也沉默地收拾着东西。夏星痕却还躺在床上,保持着镜头内一动不动的姿势然地看着天花板。
陶清风已经知道了那些事,也知道现在夏星痕在云向磊里出不来,走过去的称呼就仍然是:“云大哥。”
夏星痕转脸看向陶清风,流露出一种更迷茫的表情,哪怕他说的不是台词,但给陶清风的感觉就是不良于行、失去生活意义那个阶段的云向磊说的话:“要是你真的是于颂就好了。”
陶清风顿了顿,劝道:“‘入戏出不来’不是诅咒。你也不是怪物。试过控制吗?如果老天爷给你这个天赋,证明你是天生的演员,你就有责任用好这种力量,而不是被它所吞噬。”
真正最顶尖的“体验派”演员,是能收放自如的。而且说到底无论是“体验派”还是“表演派”都只是方fǎ_lùn而已。艺术大师们甚至有人把这两种方法合用。夏星痕说他不算“演”,其实也饱含着自己没有真正掌握最优秀的演技的意思在里面。却被堆了那么多影帝光环,愈发使得他的心理问题严重了。
夏星痕连冷笑,说得都像是云向磊那种有气无力、丧失全部希望的细弱口吻:“说得真好听。”他眼中泛上一层水光,陶清风尽管心里有准备,还是被他这全身心投入角色出不来,看上去可怜、虚弱、又自弃的模样吓住了——这和他之前捅死租界士兵的气势,无异于天上地下。别人在剧里是经历了十几年沧桑变化,他在几天之内就要变过来。
“……翻过气象记载,我出生的那天是y-in天,星星都被遮住了。一直看不到。”
陶清来看,他的心理状态、j-i,ng神状态都是常年有些问题了。可是陶清风不能这么轻易放弃,因为——
“那不是天命,不是某种无法掌控的东西。别人对你有看法,但不知道你隐衷,你需要解释,或是让人替你解释,你不能什么都不说。”陶清风低声劝慰他。
夏星痕低低地叹着气,露出和镜头中如出一辙的悲意:“解释什么?有什么值得分辩的?人是我伤的,愤怒是我自己的,我自己如果没有那种子,他们无论怎么催化也不会发生。”
陶清风也是趁着这幕戏的云向磊没有多少杀伤力,才敢来和夏星痕商讨:“你得区分戏里戏外,必须区分。《雪桦》的最后一幕戏,云向磊误会于颂,打伤他然后离开苏联,回国去了。到时候倪廷万一又使小动作……”
陶清风真的求生欲很强了,生怕到时候倪廷折腾夏星痕,哪怕是道具棍。夏星痕假戏真打,伤了陶清风,那就是实实在在的“殴打同组演员”。
而且陶清风虽然练了太极拳和剑……他身子依然很不经打。
夏星痕深深皱眉:“你好自为之吧。我是真的控制不了。你多做点准备,身上裹些软垫子,准备点跌打伤药。”
哪怕是这种令人吐血的说辞,其实对于夏星痕来说,已经很难得了。他从来都是个“完全不管别人”的存在。说得难听点,漠视别人生命,那么多次打人糟糕记录,他自己也不是无辜者。能这样叮嘱陶清风,实在是他的极限。
陶清风叹道:“你进得去角色,你是编剧的代言人。但你为什么就看不破这部《东归西渡》的中心思想:东归西渡,大道涉长。无论是云向磊、方明、桑晓慧、于颂,都是走在漫漫路上,去寻找各自的终点的过客。世间道长而歧,没走到的,叫做羁旅,走得到的,就是归渡。离开了角色你依然是夏星痕,你以为那里是空的,其实不然,那里还是你的归渡……你切莫放弃……”
夏星痕神色复杂地盯着陶清风,像一个病入膏肓之人,在艰难运转着头脑思考。那话中的确像《春》的诗歌一样,带来了某种希望的气息。夏星痕忽然剧烈喘息起来,就好像呼吸不畅的病人被取下了呼吸机,良久才平静。
“好些了?”陶清风等他完全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