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凩盯着守心沉默良久,最后释然一笑,“也许吧。小家伙尘缘未了,提点一下也是好的。”他看着紫藤树久久回不过神来,“妖啊,特别是一些没有血缘为辅助的种族,要修炼很长时间才能化为人形。而在漫漫修行路上遇见的情感,不管是恩情,爱情,还是仇恨,一切的因果偿还,都像是在修道的过程中走了岔路。妖不能沾酒,不可近色,不能动情,一旦犯了,就会现出原形。可是在人间,酒、色、情,才是大美,人和妖的区别,人世和妖界的隔绝和诱惑,就在这一沾、一近、一动之间。酒色繁华,五彩人间对妖来说终究不是归途,更加不能久留,一旦犯戒贪恋,就会坠入深渊。有些东西,是妖碰不得的。皆空不懂爱,不懂情,可是啊,他懂人,也懂妖,更加明白人妖殊途。”
“涂山施主。”守心皱皱眉,心头漫上淡淡的刺痛。
“所以啊,这个故事告诉我们,跨种族谈恋爱是没有好结果滴。”白凩突然变回跳脱,看向守心身后,“是吧?方丈。”
守心这才发现,方丈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自己身后,“阿弥陀佛。师父。”
“嗯。”方丈捋捋胡子,点点头,眼中都是笑意,“涂山施主的见解很是犀利,对人妖之间的感情也是看得很明白啊。”
“没什么,活得久了,自然也就见得多了。俗话说,屡见不鲜,和这个都是一样的道理。”白凩摆摆手,表示没什么。
“世上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可像涂山施主这般丝毫不放在心上的人却也是少之又少。涂山施主心胸宽广,倒是比我们这些出家人还要看淡红尘,活得潇洒。”
“方丈说笑了,人生在世,若是真的看淡了红尘,没了什么牵挂,如何会活得潇洒?白凩觉得,若是来这世上走一遭,连一丝痕迹都没有留下的话,怎么叫活着呢?连一个可以牵挂的人都没有了,那该有多孤独啊。”白凩虽然不可置否,但是想起远墨,还是觉得无牵无挂这个词对他来说还是有些不太符合,“我还是要在红尘中生活的好,毕竟,我还有个在意的人在这世上游荡,不怎么放心。就算是这个世上没人会陪你走到最后,但是走一段也是妙不可言的缘分了,既然遇见了,就要认认真真地走下去才好。您说呢,方丈?”
方丈微微睁大眼,仿佛福至心灵,“阿弥陀佛。是小老儿肤浅了,红尘俗世与清净之地原来本无区别,有区别的只是人心罢了。涂山施主怕是不知道,我们这后山山顶有一棵巨大的桃木,涂山施主应该会感兴趣。山顶温度低,直到现在那树才慢慢开花,想必涂山施主会很是喜欢的。”
“哦?那倒要去看一看。”白凩仰头看着高大的紫藤树,“怕是比这紫藤要更为壮观吧,毕竟,也是小几百年了。”
说走就走,化成一缕青烟随风散去。
方丈抬头看着洋洋洒洒若雪般飘零的紫藤,语气深长,“守心,你的心,守不住了吗?”
“师父,若是有人亲我,近我,诱我,念我,看我,笑我,乱我,我当如何?”守心收回视线,双手合十,眉头也轻皱了起来,似有三千烦恼。
方丈高深地笑笑,把问题抛给守心,“你觉得呢?”
守心眉头深锁,眼中情绪翻涌,最后又回归平静,声音清冷,“躲他,避他,忍他,让他,漠然他,不理他,再不见他。”
方丈挑挑眉,摇摇头,“你看这紫藤,每天树下都会清扫,却也怎么扫不清。落入溪水,也总是泛起涟漪,涟漪层层震荡,怎么也没有尽头。那缠绕的丝线不也是如此,越扯越乱吗?”
守心的双目微微睁大,有些茫然,又有些理解,“师父是说……”
方丈捋捋胡子,转身离开,沉沉的声音拉长了传过来,“由他,耐他,听他,任他,平常待他,如此便好。到那时你且看他,有何变化。”
守心站在伫立了多年的老树下,眼睛盯着虬长的树根一动不动,呆呆地站了好一会儿,慢慢闭上眼,“阿弥陀佛。”
紫红色的藤花飘落在他的肩上,又飞落到旁边的山涧,荡起圈圈涟漪。
涂山寺坐落在一个算是断块山的地方,整个是斜下来的,寺庙建筑在半山腰,旁边有山涧流过,背后是个不大不小的瀑布,山上因为水源充足的缘故,草木繁茂,兽类飞禽分布各地。
山下便是繁华的京城,可以这么说,涂山寺坐落在最高处,比皇宫还要高一截,当然,这指的是地理位置。
山顶最高的地方长着一棵巨大的桃树,盘根错杂,紧紧包裹在整个山崖上。若是站在另一个山尖上看过去,就像是山头长了一株粉红色的大蘑菇,又像是一个千年树妖现了原形,都是粗糙的树皮和裸露的树根。枝叶并非山下的树木,一小株就能打开一个蓬蓬伞,而是如同把所有的心力都放在了紧紧盘踞在土丘石崖的枝干上,只分出一点营养来开花结果。所以就算树干粗到无法想象,树顶也不是遮天蔽日,磕碜得很。
果真,是棵老树了,要想着如何活下去,而不是如何美丽起来。
但是它的花朵却是人间美景,就像是老绣娘一辈子的功夫只做出的几件作品,是山下随随便便盛开的那些不能比拟的。
树下有石阶,长着点点的青苔,延伸往下,隐入山间。站在崖边往下看,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