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陈皇后的忌日与清明节相差不几天,每到这时候,都会罢朝三日。官员各自踏青祭拜先祖,太子殿下拜祭先皇后。
清明前后,细雨缠绵。李霖抹了一把脸上的雨,驱动赤骥靠近马车,单手拂开帘子看向马车之中,发现小狐狸正安安稳稳躺在软垫子上,一面吃着豌豆黄一面看着书,似乎毫无察觉。他这才松了口气,放下帘子骑马跑到前头,收起心里乱糟糟的一团思绪。
景和帝信守道教,按国师所言,想要修炼得道,至少要鼓盆而歌,最低也得无欲无求才行。所以拜祭他不能亲自前往,年年都是由李霖代他去。
论理,四位皇子均要叫陈氏一声母后,拜祭也应在场。李霖则投桃报李,为着许皇后的面子,更为自己母后的清净,向景和帝逃了恩典,年年独自前去。不过今年陈吉铭恰在京中,便由景和帝恩典,一同前去。
太子代陛下出宫拜祭,比照天子仪仗。龙辇里定是做不得人的,可那空空地抬着走在最前面就足够气派了。李霖一年来这么一遭早已习惯,谈昌看得聚j-i,ng会神。不过一路晃悠着,他很快就失去了兴致,转而吃着李霖交代人准备的点心,看着书。
陈吉铭驱马上前,仅落后李霖一步。“殿下。”
“舅舅。”李霖客气地叫了一声。
“殿下如今方回京,二皇子大婚,殿下可有什么打算?”陈吉铭问。
李霖心中有些烦腻。他掂量了一会,转而问道:“舅舅打算何时回云南?”
陈吉铭愣了一会,才回答:“殿下不必担忧,陛下暂没有驱臣离开的打算。”
“舅舅之前在父皇面前说过了母后忌日再走,父皇恐怕记在心里。舅舅手握重兵,留在京中太久不妥,将军离开太久,云南恐怕会生乱。舅舅还是早日回去吧。”
陈吉铭万万没想到自己问起打算却招来对方这样一通话,脸色当时就不太好看。
“表妹到了年纪,也该定下了,孤听闻这些日子求娶的人不少。舅舅位高权重,大可选一些门户低些的人家,左右孤会请母后赏赐,给妹妹们撑起台面。”
陈吉铭一听李霖这意思是并无娶妻的打算,脸黑得彻彻底底。
“父皇虽不问朝事,心中却有成算,舅舅慎言慎行。”说完这句,李霖便甩了一鞭子,赤骥一下冲到前面去了。
皇陵离宫城并不远,乃是直隶京畿一块地区,是大昭的开国皇帝挑选的龙地。不用任何人告知,倚在软垫上的谈昌嗅到了越来越浓的龙气,便知晓快到皇陵了。
此处一共长眠了三位大昭皇帝:太祖、太宗和高宗。如无意外,景和帝,还有李霖驾崩后也会长眠于此,只是庙号谥号如何,现在无从揣测。以景和帝的所作所为,恐怕很难得个“世宗”了。
李霖想着这样大不敬念头,心中却并无愧疚。车停马停,礼乐奏鸣。从此处,便只能步行了。李霖下马,他身后的侍卫也下马,决明将谈昌从马车里“请”了出来。
谈昌是大大方方光明正大跟来的。李霖只跟父皇说,想要九尾狐为母后在天之灵祈福。景和帝二话没说就答应了。
越往皇陵中走,萧瑟肃穆的气氛也就越浓。往前到太庙,只有宗室成员才能步入。侍卫已经提前检查了陵园,在外防备。李霖从决明手中接过谈昌,独自步入前殿,走向中殿。
中殿有四位皇帝及皇后的牌位。景和帝尚在人世,陈皇后的牌位就孤孤单单站在那里。李霖放下谈昌,双膝着地,匍匐拜倒。
而在他身后,谈昌化成人形,同样跪倒行礼。
他是百年寿命的狐妖,凡人原本当不起他行此等大礼。但是这些,是李霖去世的先祖,随谈太傅学习时,谈太傅也讲起过他们征战沙场,统一中原的壮举,谈昌觉得他们是当得起的。
他默默地在内心祷祝:我愿为大昭祈福,为李霖护佑,也愿你们庇佑我找出老师的死因,向凶手复仇。
李霖三拜后又三拜,起身为所有的牌位依次上香。他对于自己出生后不久便驾崩了的祖父并无太多印象,但是对周太后却印象颇深。
周太后,原本是个和蔼的老人,不管是对他还是对另外两个弟弟,甚至和嫔所出跛足的二弟都是一视同仁。然而在母后去世后,确切说,是在父皇受此打击,浑浑噩噩笃信道教,甚至荒废早朝后,那个瘦小的老人大发脾气,砸了陈皇后的牌位,还把李霖赶出了她的宫殿。
李霖被送去谈太傅那儿不久后,便听闻她急火攻心,薨了。
如今婆媳二人,牌位仍旧在一处。
李霖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他又牵起变成人形的少年,走向许皇后的陵台,再次行礼叩拜,摆上祭品香烛。他在心中默默念着:母后,孩儿来看您了。二弟成亲了,可惜,孩儿还是不想成亲。
他摸了摸眼睛,觉得自己跑来说这种话,简直不孝至极,父皇若是知道了,恐怕就无半点怜惜之情,只剩迁怒了吧?
瞥到谈昌在一旁恭恭敬敬合手祷祝的样子,李霖的心中微暖。
李霖又汇报了这一年来的事,最后再次三拜,请母后宽宥他年节在外,不得前来看望,终于站起身,望向谈昌,“你要在此处转转么?”
谈昌讯速地眨眨眼。虽然他缺乏一些常识,但是礼仪时谈太傅讲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