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生避开了他的目光,半阖着眼皮:“我只是个副所长”
王廌知道他这句话隐藏着什么,自动为老师把剩下的话给补足了:“所长他们决定的吗?”
易生动作幅度很小地点了点头:“经过讨论,还是觉得你的资历不够,虽然也为你争取了,但是这确实不是我能决定的事情。”
王廌直到现在为止脑子还是乱糟糟的。他的老师这句话一说出来,王廌的第一反应就是不可能。那两个所长他虽然没有很多的接触,但这二位大牛怎么看也不像是会刁难他一个年轻人的样子,他也跟过其中一个大牛去高校做系列讲座,就算是本科生的幼稚问题他也充满耐心地回答。
这两个人都已经是国内首屈一指的大师,长江学者等等荣誉不需要过多赘述,这样的人,真的会剥夺王廌发言的机会吗?
那是老师在骗我?
这更不可能。
王廌想不出来一个头绪,他引以为傲的冷静的判断力土崩瓦解,满脑子都是完了完了。
易生叹了一口气:“下次我会再帮你争取的。”
王廌嗓音十分干涩:“那这一次人选确定给了谁呢?”
易生摆摆手:“所长确定的人,我不熟。”
王廌的语调变陡上扬,好像带了点嘲讽的意味:“您不认识啊。”
不熟也总该是知道的吧。为什么要帮那个人保密呢。王廌满心苦涩。
好几个月的努力,一篇几千字的稿子删删改改,明明都到最后的时机。他上来之前还以为是签证和护照办好了,以为是通知他要带什么东西,以为是日起变更他要提前或者延后去,以为老师又给他放了一个任务,种种以为,根本就没有自己的资格被取消的选项。
“他们,两位所长,能不能看一下我的稿子再说呢?再决定我能不能去。”王廌很少去直接恳求争取什么东西,以往他只要确定了就不会有变动,就算是被拒绝也知道是自己能力不够而坦然接受,但这一次他不能释怀。
王廌知道自己这样的说法甚至不够尊重,可他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
“我想知道为什么,他们应该不是连稿子都不看就直接否定我的人吧?老师?”王廌声音都开始颤抖。
易生选择了沉默。
一场凌迟。
蝉鸣和日光蜇得王廌浑身都不对劲,他像是活活被脱水盐腌的水生植物,迅速失去了支撑,一种痒麻的痛感刺激着他的感官。王廌在这沉默里感觉到了不够明朗的回答,这回答扒掉了他遮羞和防御的铠甲。
今天阳光太刺人了,像鼻子下面拱着一丛怒放的苍耳。
他最终也没有再问,后退一步,恭敬地向他的老师鞠躬,然后离去。
就像之前无数次一样。
下楼的四五十台阶,这还是他第一次认真听了自己的脚步音,短暂的轻稳的足音让他整理好了面部表情。至少表面上他不会被任何事物所打倒。
庄浮生听见门响立即坐直了身体,王廌表情寡淡的脸上没有任何异常,两条细眉平滑地舒展开,眉心平坦,看不出悲伤或者喜悦,他就无从推断王廌的老师到底说了什么。
王廌浑身却散发着很明显的不想说话的气息,让庄浮生想问的话憋在了喉管里。王廌在他的注视下仿若毫无察觉,径直走到桌前,没有坐下,简单收拾了一下东西,拎着双肩包就要走。
“王廌!”庄浮生叫住他,“你要到哪里去?”
王廌停下脚步,看了眼手机显示的时间,平静地说:“有点饿,想出去吃点东西。”
现在才十点多啊......庄浮生还想说些什么,王廌一个眼神都没有施舍给他,转身又出去了。
从他进来到出去不超过一分钟的时间。王廌像一阵来不及驻足的风。
庄浮生攥紧了手里的签字笔,紧紧抿着嘴唇。
早晨王廌把窗帘收上去,这让太阳变得过于刺眼,兜头一股脑的热浪耻度太高,浇得人皮肤发紧。
今天确实是太热了,漫长到发霉的梅雨季节里居然穿c-h-a了这么晴朗高温的一天,让庄浮生额头上全是汗水。
出了研究所的天桥下面有王廌经常去的一家店吃火锅,店里十分冷清,现在毕竟才十一点不到,根本不是吃饭时间,人少得可怜。
王廌进门熟门熟路点了老坛酸菜锅底,一碗豆豉加麻油调料,两盘虾滑和一筐生菜,一罐梅子酒,是他吃到地老天荒的标配。
他经常自己一个人来吃火锅,有时候是稿子通过,有时候是工作太累,有时候是刚拿到薪水,不想和江星渡他们分享自己的闲散时间,就来这里消耗j-i,ng力。
这是完全不用思考只用烫食物的地方。
选择靠后的吧台位置,连服务员百分之八十以上的时间都是背对着他,王廌缩在昏暗的角落里,像个畏惧日光灯的夜色游魂。
他自己等到菜都上齐了,就坐在吧台边看黄铜小锅,水开了之后锅口像个会吐泡泡的巨大鱼嘴,袅袅的白色雾气升腾起像一座仙山,酸菜在汤里滚动就是穿行的鱼龙,偶尔翻卷出一片波光粼粼。
他的脑子空空如也,什么也想不起来,什么感情都不具备。
他主动逃避,彻底且成功。
吃饭的时候,人主动地把全身心都关注在入口的食物上,把一切要考虑的东西都放在脑后,其实不得不算是一种颓唐的逃避。可很多人都这么干,王廌不能免俗。
他突然想起有一回见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