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醒来就在和尚的竹舍里。
也是伤重到几乎不能动,也是和尚在一旁捣药端药,还他妈假装自己是个哑巴。
想到这里,沈独不禁有些生气:这秃驴分明好端端地是个正常人也能正常说话,怎么他那时候问“你是不会说话吗”,他居然承认了!
还有那个什么“不言”的牌子……
到底都是什么玩意儿?
他开始皱眉思考了起来,望着那破窗外的天光与山水出神,直到脚步声再传来,才回头看去。
这一回不是药,是粥。
最普通的白粥,只是里头加了些青菜香菇炖着,所以带着几分有温度的香气。
这时候,沈独已经喝过了药,只觉得四肢之间那酸麻痒痛之感消减下去不少,身上的力气也回来了,便自己小心地起了身来。
腰背处的伤口有些疼,但于他还算不上什么。
只是站起来后被透进来的风一吹,有些发冷,于是便把落在破床上的僧袍捡了起来,自然地披在自己身上,才朝和尚走了过去。
屋角处有一张木墩子做的小桌,另有两把看起来破破的矮凳,僧人粥端进来便放在了那桌上,粥碗边靠着干净的木勺。
粥只一碗,勺只一个。
沈独自觉坐下来,拿了勺,自己盛了一口吃了,才一口便止不住地笑,眨眼问他:“你煮的吗?”
“食不言寝不语。”
善哉却不回答他,只是又走出了门去,这一次并未将门带上。于是沈独便看见了外面丛生的杂草,低矮的山坡,也看见了未披外袍的僧人盘坐在了那一块干净的石头上,垂眸敛目。
这是在打坐。
“嗤。”
装模作样。
心里不很爽的沈独腹诽了一句,知道这粥没喝完和尚怕不会搭理自己,便干脆真不说话了,埋头喝粥。
这时已经是下午。
从昨夜奇袭天水盟到此刻,他几乎可以说是滴米未进,加之受伤损耗严重,所以分明寡淡没什么滋味的粥,竟也很快喝了个干净。
待他放下那勺时,才觉有了几分饱腹感。
喝粥的时候也不是什么都没想。
比如自己是怎么到了这里,妖魔道上姚青他们怎么样了,最终顾昭有没有到,若到了又是什么样的神情,还有东方戟的百舌奇毒……
只是他抬首重看见僧人时,一起的想法又都烟消云散。
沈独起身走了出去。
视野一下就开阔起来。
此处应该是距离五风口没多远的山岭,看得出山脉的形状没有不空山那一片那样雄奇,也没有禅院附近那绝佳的山光水色,可陋屋一座在这小小的山坡上,却有一种犹带着烟火气的隐逸隔世之感。
僧人还在打坐。
修长的手指慢慢扣着那一串沉香木佛珠,一粒一粒地转动,分明是如此寻常的画面,可沈独偏偏就看出了一种平和的静好。
斗转星移,唯心不改。
“喂,和尚。”
他走过去,十分自然地坐在了和尚所坐的那块石头的低矮处,然后歪着头看他。
“我还有话想问。”
善哉转动着佛珠的手指略略一顿,侧转眼眸看他,却是约略猜着他要问什么,便道:“你问。”
沈独挑眉:“当初我问你是不是不会说话,你为什么点头?还有身上挂个什么‘不言’的牌子又是干什么?你是看出了我的身份,故意要骗我吗?”
分明是他自己误解,却一副理所当然兴师问罪的口吻,善哉笑了起来:“我修的是‘闭口禅’,‘不言’便是告诉旁人我不说话。众生生死轮回,一切业皆从身、口、意三者而起,修身、闭口、止意,则罪无所生、业无所起。”
闭口禅?
沈独对佛门的东西实在不了解,听他这般说话也没什么太大的感觉,还笑问:“那你是已经修成了吗?怎么现在又开口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