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朝廷严令禁止私自酿酒, 可近来官府管得并不严格, 只要不贩卖给别人,仅供自家所用便不成问题。而且这也仅是对普通人家而言,张鹤这样的品官之家是有资格私酿酒的。
张鹤先前并不知夏纪娘懂酿酒,后来才知几乎家家户户的妇人都会一手酿酒的伎艺。只是寻常人家要得到酒曲十分麻烦,还要交税, 稍不留心遇到贪官污吏要借此罪名刁难他们,他们便是犯了大罪,故而鲜少人家会堂而皇之地酿酒。
而祭灶送神之后,便开始打扫房屋。
自从张鹤修起了牛棚后,宅邸打理起来便简单了许多,平日里也无甚客人到来,便只需清扫一下门庭、房间以及厨房。可正旦前的打扫并非如此简单,要每处都仔细打扫干净,仅靠张鹤、夏纪娘以及张显是做不来的。
于是张鹤与夏纪娘打商量后,雇了两个妇人帮忙,不出一日,偌大的宅邸便都打扫完了。不仅是正屋、厢房的灰尘都掸了,连房奁器具都擦了一遍,让张鹤产生了雇佣一个婢女的念头。
而打扫完房屋后,到正旦前的岁除,便是置办年货的时候。只是这几日下雨时还会夹杂着绿豆大小的冰粒,张鹤还来着月事,容易受寒,夏纪娘便托进城找李清贵的李清实帮忙置办一些什物。
像李清贵这样的雇工一年也没有多少日子可以歇息,而皇帝抚恤他们,便规定除了每月的三日旬休外,正旦、寒食各放三日假。这三日里除了衙门依旧得办公外,诸色酒楼皆得关门歇业,让雇工回家与人团圆。
李清贵此番回来,李大娘又少不得劝他回家娶亲,以及留在家中与李清实一起帮忙打理农田。李清贵想了一日,又经李清实相劝,最终同意了下来。
热闹喜庆的正旦过后,便又是新的一年,众人也长了一岁。
此年对于张鹤与张显而言过得要比去年热闹些,张鹤有夏纪娘相伴,即便身处异乡,可心中的愁情也淡了些。
张显则因为守岁守了一夜,第二天便睡了半日。张鹤与夏纪娘去李大娘家拜年时,他也还在呼呼大睡,待到晌午过后醒来,才倍儿j-i,ng神地跟高江、高河拿着夏纪娘给的钱去买泥人、糖果等。
等过了正旦,张鹤也得琢磨着定植茄子了。按照去年的计划,她得留出六十亩地种稻,而如今田中又种着三十亩豌豆,她便只有九亩地是闲置的。只是她打算培植土豆,便少不得划出一亩地来,如此剩下的八亩便种五亩白皮茄子、三亩紫茄。
然而还未等张鹤去雇工,柳大山之妻宋氏便又上门来了。
“张郎君,求求你救救我们一家!”宋氏哭得比上一次还要凄厉,俨然是真的走投无路了。
不过柳大山会出事,也是在张鹤的意料之内。虽说她知道李寻j,i,an诈,可柳大山过于天真,宁愿将一家的性命压在李寻的“好心”上,也不愿意另寻出路,除了天真还有愚昧。对这样的人,她同情不起来。
“柳大嫂,上元节还未过,你莫要在我家门前哭闹可好?”张鹤道。她曾在张雁面前说过若李寻真的这么y-in险,她会帮柳大山一次忙,可并不代表她便不介意上次的好心被柳大山糟蹋了的事情,她也得让人知道,她并非一个烂好人。
“是呀,哭哭啼啼的,多晦气!”正在围观的众人凉凉地开口。
宋氏对她们的嘲讽视若无睹,宋氏扑通地一下跪下,膝盖与青砖碰撞的声音沉闷却清晰。她哀求道:“张家郎君,我知道上次我们辜负了你的好意,可我们也未曾料到那李寻官人会如此险恶呀!此次你不帮我们,我们是真的只有死路一条了。”
夏纪娘轻轻地握住了张鹤的手,道:“二郎不妨先听她如何说吧?”
“既然家内这么说了,我姑且听你还有什么话可说的。”张鹤道。
宋氏一边哭一边说道:“那日我回去后曾劝大山退佃,可是李寻官人不久便派了人来说先前的事都是误会……”
“此事我已知晓,接下来便是你们认为继续租佃也比在我这儿当雇工要好,所以便拂了我的面子。”张鹤淡淡地说道。
宋氏被张鹤说得极是羞愧,张鹤为了他们都得罪了李寻。可到头来,他们不但不领情,还继续跟李寻履行契约。这何止是拂了张鹤的好意,简直是狠狠地打了她的脸。
她虽劝过柳大山,可柳大山不听劝,而她一介妇人也不能左右他的想法,便只能听从。本以为李寻能履行他的诺言,岂料正旦前日,李寻说要送一些年货给他们过正旦,柳大山便前往李寻的宅邸拿了,他回家后还直呼李寻的良心发现了。
岂料正旦刚过,李寻便将柳大山绑了起来,声称柳大山不仅一直拖欠着租税不交,还偷他的年货。
柳大山当即便懵了,连忙辩解,可是不仅是李家的仆役看见柳大山从李家拿走了不少年货,连外人都看见了,而李寻自辩并没有答应过给他年货。
张保长问柳大山:“你到李家时,可是有人给你拿的年货?”
柳大山道:“是李家的仆役告诉我,年货在那里的,我便径直去取了。”
“李官人说给你年货时,可有别人在场?”张保长又问。
“我妻儿。”
“你妻儿之言不能作数。”
柳大山急了:“可当时是李官人到我家与我说的!”
李寻辩解道:“我那是去催你交佃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