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这孩子简直不可理喻!”宫凌斥道,她算是见识到了慕绯有多恃宠而骄,她怎能说出这么没大没小,目无尊长的话来!
慕绯顾自将铁条从淬池里捞起,眼前已是宫凌拂袖离去的背影。慕绯轻叹了一口气,纤细却沉稳的手腕将那锤子再度敲下,不料这一敲突然掀起火花四ji-an,慕绯迅速抬手挡住自己的脸,手却已被淬过头的热油狠狠烫住了!
“啊!”她痛呼一声,手里的锤子“哐当”一声砸在了地上,飞ji-an而出的油滴烫伤了她本就生着血泡的右手,立刻鲜血流淌...慕绯用左手扼住自己的右手腕,但那锥心刺骨的疼痛让人整个人都霎时麻痹,眼泪夺眶而出,却连喊都喊不出一丝力气。
“师姐...凌师姐...”嘶哑的喊声虚弱得快要听不见,她跌跌撞撞地去追宫凌想要求助,蔓延全身的痛感让十岁的女童再也不能自持,捂着流血不止的手瘫软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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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闻慕绯出了意外,南雪衣片刻不耽搁地赶往医馆。
自从这些年南家靠铸剑换来了家大业大,富可敌国,老庄主过世后老夫人又常年缠绵病榻不出,南少卿以孝为先,索性在庄里私设医馆,硬是从“神医谷”高价挖来五位医术高超的老大夫,长期坐诊。
明知铸剑山庄里最不缺的就是各种烧伤膏和金创药,南雪衣心里仍是焦灼的很,一刻看不到慕绯的伤情她就一刻不能安稳。工坊里各种意外惨状她见得太多,小则擦伤烫伤,大则断手伤残,甚至出过好几个c,ao作不慎的学徒工被烈焰生生吞噬,就此葬送了大好年华...
“少庄主到——”门外侍童的传报刚刚入耳,南雪衣已轻步如风地掠入内室。目光冷地一扫,便见那苍白的小人儿隔着重重珠帘呆坐在榻上,医馆侍女端在胸前的盘中摆满了药瓶与绷带,银发白须的老医者正附在慕绯耳旁叮嘱着什么,那裹着绷带的小手无力地耷拉在膝盖上,似是刚刚包扎妥当。
慕绯见她来了,眼神蓦地一亮,干涩而泛白的嘴唇微微开启想要唤她“师父”,却不知为何欲言又止,垂眸凝视自己的伤手,眉底泪光离合。
南雪衣不知她究竟为何而伤,却觉心狠狠抽疼了一下,这孩子,究竟要到什么时候才能让她省心啊!
“咳!”师徒间对望时背后忽然传来了一声肃冷的干咳,南少卿着一袭窄袖织金锦服负手而立,清朗的眉宇间尽是漠不关心,却又格外在意自家妹妹的一举一动。宫凌站在他身后如雕塑般一动不动,秀眉深锁,深知没有护得慕绯周全而惶惶自责。小心翼翼地上前,稽首唤道:“二师父...”
南雪衣面无表情地看着宫凌,一言不发却比千般责难更让人窒息...
像是温柔静谧的湖面突然被一道冷剑刺破,那无处不在的压力逼得宫凌再也推托不住,扑通一下跪在了南雪衣面前:“是宫凌的错,身为师姐却没有照顾好保护好小师妹,有负二师父重托,宫凌甘受一切责罚!”
南少卿忽的抬手示意宫凌噤声,佯装出了一副温和笑脸,可那双深幽的眼睛却透着似笑非笑的冷嘲:“雪衣,你让凌儿入工坊指导照料慕绯本就是首开先例,凌儿无从下手也是情理之中。而且她已在慕绯受伤后第一时间送人来医馆诊治,仁至义尽...你,应该不至于为了外人的区区小伤,对自家徒儿不依不饶吧?”
他竟是一口一个“外人”、“自家徒儿”地讥讽慕绯的存在,极尽所能地划清界限。
“我没有责怪凌儿。”南雪衣神色不动地克制着内心的情绪,冷冷道:“你可以带她回了。”
“雪衣!”南少卿剑眉深蹙,显然没料到妹妹干脆利落的逐客令。
“请、你、们、出、去!”南雪衣沉声,一字一顿地重复了一遍。雪袖一甩便径直穿过珠帘探望慕绯,背影空余香,对那自私至极的哥哥再不理会。
☆、第十三章 蝶变(上) ...
忿然暴躁的脚步声很快消失在身后,知那一对师徒终于离去,南雪衣才神色稍缓。医馆里外又恢复了往日的寂静清冷...
眼见南家兄妹都是一副护犊子的模样,为了各自的徒儿黑脸闹僵。齐老大夫一直捻须旁观不掺和,继而又识趣地起身,低声在少庄主耳边交代了慕绯的伤情,如何用药休养等等,好让她先放下这颗心。
慕绯忍着眼泪别开脸去,在工坊里日思夜想的师父就在眼前,她的脑海里却是不住地胡思乱想。被南少卿折辱的痛苦委屈早已是习惯到麻木,她最担心的唯有那没还有打成形的簪子,那是她的心意,也是她现在唯一的寄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