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师父,我...”龙阳呜咽着站起身来,止血后的脸色因惊慌更加惨白。
南少卿瞳孔一缩,浅浅勾起的唇角弧线如刀刻般更加犀利:“很好啊慕绯,小小年纪就懂得以牙还牙以暴制暴,与你那短命的父君还真是大相庭径!我们铸剑山庄救了你收留你好吃好住地奉着你,既然你就是这样以怨报德,南某也只能自叹命运不济,救了毒蛇反被蛇咬,天之骄女良心狗咬!”
“哥!”南雪衣厉声喝止那毒辣至极的语言,气得红唇泛白,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栗。
慕绯却好像早已麻木了似的,两手往前一摊,语调微扬,毫不客气地反唇相讥:“来啊,绑了我去见官邀功吧,最好让篡我沈家大位的妖后亲自接见你,然后铸剑山庄就此地无银三百两了,到时候连怎么被灭口的都不知道。你再清高再本事,还不是落得给本公主陪葬的下场啊!而且吧,救我的人是少庄主,才不是你这个卑、劣、无、耻、下、三、滥的小人!”
言及此处,慕绯的眼神已是炽热如焰,争锋相对的气势已随着那字字珠玑的反驳寸寸燃烧到了南少卿脚下。披着儒雅外衣的男子终于暴怒了,目眦欲裂的堂堂庄主竟从袖中掏出一把短剑直刺而来...南雪衣一个闪身扼住了那疯狂失控的手腕,大声叫着哥哥以身去阻,而一旁呆若木j-i的几个徒弟也上前劝挡,毕竟公道自在人心。一时间梅林里喧嚣混乱,好一番j-i飞狗跳。
最后,南少卿抓狂的声音从挡在慕绯身前的人墙里透了出来,凄厉而决绝:
“送走这妖孽!送走这祸患!雪衣,你若眼里还有我这个哥哥...我以铸剑山庄庄主的身份命令你们,送她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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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色的月光漫过窗棂,映出了那一缕单薄孱弱的剪影...
五日后,长亭别苑。南雪衣在那扇小窗前伫立,却久久没有勇气迈入一步。她反反复复地在心里温习着准备说出口的话,那些冠冕堂皇的借口,那些一己私欲而生的艰难选择,以及用护她周全为考虑的“连哄带骗”...
她无法预料慕绯亲耳听到那句话从她口中说出后会是怎样的反应,甚至当这些话积压在南雪衣心里的时候,她就已经愧疚得无地自容,一颗心狠狠地抽痛过,几乎无法呼吸。
满园奇香弥漫,她微微握紧了手心,只有夜风遁走的回声伴在身旁...
她最终还是推门而入,轻盈的步衬着皎洁的月色迈过门槛。闺房内,慕绯盘腿坐在床榻上,像是早有准备早就等候了许久一样,即使听到了身后的动静仍不回头。那孱弱的小身子竟是坐如铜钟,一如既往地倔强不屈。
“绯儿,我想...”南雪衣蓦然开口,温柔的声线如月下的流沙,任凭如何压低都掩不住那起伏的颤抖:“我想,送你去一个更安全的地方!”
慕绯没有回答,甚至连动都没有动一下,依然留给南雪衣一个冰冷的背影。
“对不起!绯儿...”见她没有丝毫反应,南雪衣心中的内疚更深更烈,她坐到床榻上,带着清冷气息的幽香立刻扑入慕绯的身旁...
——那曾是她以为安全的依靠。
“翻过铸剑山庄后的碧云山,有一座碧云庵建于北郊的旷野上。住持慧心师太武功高强又学识渊博,她是我父亲的故交,我已拜托她...代我照顾你。”南雪衣低垂的眉睫有了些许濡s-hi,雪玉似的娇颜隐在暗影里越来越看不清看不透,“绯儿,也许你的性格真的不适合待在铸剑山庄,你与我哥哥都是一样的急躁骄傲,我...我送你去碧云庵修行,那里更安全也更清净,也许能让你好过些...”
慕绯一言不发地盘坐着,她忽然用自己的右手握住了自己的左手,却仍是那样冰冷那样寂寞。看样子南雪衣终于结束挣扎了,她最终选择了支持哥哥的立场送走自己,这也难怪,一个是十几年血缘情深的哥哥和家业安危,一个是非亲非故遭人追杀的皇室遗孤,换成谁,都会选择前者吧!
慕绯的心里嘲弄着,只觉彻底看透了人情世故,皆是一样的残忍漠然。她本以为自己离开山庄后会流落街头,卖身为奴甚至卖身青楼都有可能,没想到南雪衣竟是要送她出家——直接看破红尘了!
“你弟弟他...我请了神医谷的三位长老用秘术日日医治,我会照料他,直到他能够康复醒来。”南雪衣怔怔看着慕绯,只觉那纤细的背影好似冻结的冰山,再也化不开了。“绯儿,我知道你怨我,只要你好好活下去,哪怕将来你长大了来找我报复都没关系!我只要你,平安活下去...”
慕绯的肩头微微颤抖起来,让南雪衣忽然想要从后抱住她,却又狠狠忍住了那一瞬间的心软似水。慕绯从头至尾都未说一句话,上次打伤龙阳后她就明白了祸从口出的道理,与其说出来的都是错,哪怕任何带有情绪的神态都是错,那就索性不说不看不声不响!她兀自坐着,身体越来越僵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