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好半响,白予灏终於嗯了一声,反复笑著说我是真的醉了,这才被人架著,跌跌撞撞地送回大帐。
醉莲 第六十六章
白予灏生活很单调,白天放完鸽子发呆,晚上抱著酒坛耍酒疯,日复一日,就好像什麽都不曾发生过,他依然每天规规矩矩地做好饭送进大帐,到了该收拾的时间,他也会放下一切琐事,急急忙忙地跑进去收拾一顿,来来回回,足够他忙活好几个时辰。
送进去的饭菜自然没有人动。
白予灏总是会笑著抱怨说,赢冽是在和他闹脾气,只要再过一段时间,就一定没事了。他反复地安慰自己,反复地跑去跟每个人解释,反复地问著别人怎麽做君赢冽就不会再和他生气了。
只有他像疯了般,只有他不肯接受现实。
李忆给他送过去丧服的时候,还被他红著眼眶挥到了地上,怒骂连连,像被惹毛了的野兽,咬牙切齿。
从此,他真的与世隔绝了。不再踏出大帐一步,也不再出现在人前一步。
李忆别无办法,自然而然地准备著一切。
葬礼举办的很简单却也很悲怆。
众人都穿上了白得刺眼的丧服,来到曾经大胜的峡谷深处,形式上地吊唁了一下,山风猎猎地吹著苍白的衣角,所有的人都那麽庄重那麽严肃地抿著唇角,只是满满地白站在那里,就好像一下子压迫住蔚蓝的天空,没有一丝缝隙。
逝者尸骨无存,随著时间的流逝已渐渐腐烂,峡谷的寒风很大,吹得有些让人睁不开眼睛,周围安静得出奇,谁都没有说话,只有寒风撩起的衣摆,翻飞著苍白脆弱的颜色,猎猎作响。
低头默哀的时候,悬崖高处,静静地走来一人。
那人穿著苍白刺眼的袍子,漆黑的长发凌乱地在眼前飞舞,挡住了他原本清澈隽丽的容貌。他一步一步地向这里走来,脚下踩著厚重柔软的尘沙,一脚深,一脚浅,随著一路行来,烙下了清晰的印记。
沈默了很长时间,白色的旗帜在狂风中舞出了极好看的弧度,映在那水晶般蔚蓝的天空中,美丽得厉害,也悲怆得厉害。
那人走到峡谷边缘,漆黑的靴子上覆著薄薄的黄沙,他定定地站在那里,一如破土而出的大树,沈默著呼吸,静默著观望,许久之後,都不再动作。
吊唁了一些时辰,也许是觉得够了,李忆又站出来说了些什麽,带领众人跪下。
跪拜的时间很长,站在高处的男人只看到一个一个弯弯地躬下身子,他们漆黑的头颅上,无一例外地系著白色细长的带子,张牙舞爪地在风中乱拂。
他突然觉得眼睛很痛,刺痛得有些苦涩,一会儿眼前又渐渐模糊起来。
男人低下头,长长的黑发被吹得凌乱不堪,挡在他的脸前,让人看不清表情。
许久之後,峡谷深处终於有了动静,李忆红著眼睛叫众人起来,又咬著嘴唇说了几句什麽,风很大,被吹得断断续续的,众人听著听著,眼眶却都不自觉地红了起来。
“哭什麽!?将军英雄一世,他的士兵,绝不能有软弱之人!”李忆眼眶通红地大叫,声音跟著身体,在风中轻颤。
“阳城还在贼人手里,我李忆拼死一生,也要帮将军挽救回来!”李忆有些激动,甚至说话都带著些浓重的鼻音,雪白的带子狂乱地在他头上飞舞,缠著他漆黑的发丝,更显得刺眼突兀起来。
众人沈默著,也许更是无言的支持著,李忆最後还是没有说什麽,只是抖了抖嘴唇,眼眶处奇异地泛著红,闭了闭眼,似乎再也说不下去。
庄严,肃穆,悲怆,心伤,似乎再也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来形容这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葬礼,葬礼进行了一个上午,等到再次率军回营的时候,那高高的峡谷之上,早已空无一人,唯有风过无痕,静静的,就像是谁都没有来过一般。
李忆愣了愣,眼光不自觉地瞥向那处,出神了一下。
白予灏失魂落魄地走回大帐,身上还穿著吊唁用的雪白衣袍,宽大的袖袍被吹进一些尘沙,抖一抖,都扑扑簌簌地落到地上。
他的头上也同样系著样式简单而苍白的带子,长长的带子斜耷下来,落在他的耳边,和漆黑如墨的长发混在一起。
白予灏脚步踉跄地坐进一把椅子中,像失了全身力气一般,手抚著额头,额前的长发尽数垂落下来,盖在他的手背上,挡住了他此刻的表情,似乎也一并掩埋了他的所有的心伤,所有的悲痛。
他就这麽呆了一会儿,默默的,很久都不再动作,过了片刻,帐外渐渐传来连接不断的脚步声,虽然沈重,却也有些乱哄哄的,白予灏动了一动,终於从手掌中抬起头来。
李忆这时正好进来,手中捧著一只鸽子,见他也是穿著这麽一身白色的丧服,不由愣了一下,过了片刻,才又开口:“白大人……”
白予灏轻闭下眼睛,眼眶泛著些不自然地红色,瞥开头去,淡淡地嗯了一声。
李忆走近,犹豫了一番,将手中的鸽子递了出去:“白大人……刚才回来的时候,它就在栅栏上等著,看样子……似乎是等很久了……”
白予灏微微侧目,本来表情极淡,见是一只鸽子,突然又惊慌起来,连忙伸手去接,又不小心打破了桌上的茶盏。
李忆失笑道:“该是一只信鸽,脚上绑著信笺,我猜想大人最近一直放鸽子,该是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