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蠢东西!”苏相宜猛地站住,抬手打翻了怜儿端着的一盅燕窝,“禁卫层层防守,如何走水?你嫌我活得命长吗?!一个黄毛小儿脑子长不全说的胡话,你也跟着发神经……”
第二天,萧湛回到了沉月宫。
他从午睡醒来后就一直坐在台阶上,轻软的狐裘就那么坐在身下,消瘦的颈上露出青紫的斑驳痕迹。
付青几次欲言又止,终于半跪在萧湛面前,低声道:“殿下。”
他做好了被忽视的准备,却惊讶地发现萧湛朝他看了过来,眼神平静又寻常。
“……对不起,”付青道,他想说我不是故意的,又没说,最终一反常态地道,“您想走走吗,我是说,到门口看看?我不会告诉陛下的。”
萧湛看了他很久,而后摇头:“不。”
付青意料到了,却又一时说不出话。他转身看见一个绿衣的宫女端着漆金盘子走过来,上头一个小碗,想是盛着汤羹。
那宫女走到萧湛跟前,福了福身。
“你先出去吧,去看看哥哥什么时候过来,”萧湛突然对付青道,他声音有些细微的颤抖,原本放在膝盖上的胳膊也落在身侧,不易察觉地抓紧了毛茸茸的狐裘。
付青扫了那宫女一眼,站着没动。
萧湛垂着眼睛,衣袖掩盖下的手骨节发白。他后背渐渐渗出细细的热汗,叫人坐立难安。但萧湛仍然不动声色地端坐着,抬起头冷淡地看向付青。
付青立刻低头,退了出去:“末将很快回来。”
第三十八章
萧湛看着付青出了大门,才匆忙进屋,急急地把屋门合上。他终于放心了似的,整个人靠在门上,稍稍舒了口气,看着那绿衣裳的女孩子,沉默很久后低声道:“……簪子不能还给你了。”
雪花愣了一下,她紧抿着嘴唇,看到了萧湛脖颈上的痕迹,她很快把那些暧昧的痕迹与守卫森严的宫殿联系起来,了然地收起视线。随即把托盘放在桌上道:“我不是为了簪子的事情来的……你想出去吗,我带你出去。”
萧湛侧身抬手捂住了颈侧,他单薄的身影在背光的门边看起来伶仃又茫然。
雪花撇开脸,没有再看萧湛,语气有种经过刻意压制的冷静:“这里很危险,很多事情要到外面解决。”
萧湛并没细想这句话,他的j-i,ng神一直都很不好,也很少能集中j-i,ng力去想什么事情。他自然而然地把重点放在了“危险”二字上,更何况雪花的到来让他比平常要激动很多。
“会连累你吗?”他终于犹豫地道,可是眼里的期盼却无法掩饰。
“没有什么连累不连累的,”雪花再次移开了眼睛,她拿出一个纸包递给萧湛,“明晚,我来找你。”
萧湛打开门,端着空托盘的宫女低头又出去了。付青还没回来,萧湛慢慢地在台阶上坐下了。
傍晚的天空泛着蔷薇一般的颜色,从深到浅,最后漫成银白色。萧湛托着脸看宫墙边渐渐黯淡下去的天光,眼睛里映着星星一般,细碎幽微。
次日,萧辰午饭后来了一趟,匆匆地走了。付青待到申时,守卫敲门,两人言语几句,付青也很快离开,直到薄暮再未出现。
萧湛仍旧坐在台阶上,看上去快要睡着了,只有他自己知道,内心是如何的无法平静。他觉得自己像站在悬崖边上,那下面也许是一条可以包容他的河流,让他从此逃离皇城获得自由,也许是一片嶙峋的石地,让他摔得粉身碎骨。但无论如何,那都比现在死水一般的凝滞与禁锢好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