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又要去到更远的地方去了么,”萧辰擦去萧湛嘴角的血迹,他仍然微笑着,声音低哑,“没关系。很快你就会永远地留在我身边……湛儿怕疼,我不会用刀的……”
“哥哥……”
萧辰瞬息间停下了动作,他紧紧地盯着身下的萧湛。萧湛的眼神清明又痛苦,一支穿心箭一样分毫不曾偏差地s,he进了萧辰的心脏。
“……哥哥,”萧湛又唤了一声,他的眼睛里流出泪水,柔软红润的嘴唇半张着,“我好难受……”
陶晏告老还乡了,内监找来的太医是接替陶晏的杜冬成。杜冬成隔着丝绸帕子搭在萧湛的手腕上,片刻后赶忙站起身禀告:“气血亏损之症,并非先天不足,调理着便好。”
“失心疯呢,”萧辰看上去并没有多高兴。
杜冬成转身又把了把脉,肯定地道:“许是之前受过大创,但此时昏迷绝不是因为痴傻之症。陛下说的那一口黑血,是将五脏内的郁结抒发出来了。”
萧辰让杜冬成退下了。然后拿开那方丝绸帕子,十指交缠地握住了萧湛的手,放到唇边。
数个时辰后,萧辰松开了萧湛的手,他表情纹丝不动,只眼珠转了下,声音无动于衷似的:“饿不饿?想吃什么。”
萧辰过分的平静让尚有些神思游离的萧湛反应了一会儿。隔着一段于他来说陌生无措的回忆,他一时说不出话来。
萧辰还是命人传了饭菜。菜色并不多,都是挑着萧湛从前爱吃的上,很快摆了半桌。
萧湛撑着胳膊坐在床榻边,还是从前单薄瘦削的模样,眼睫低垂,下颔的弧线斜斜地溜下去,领口处依稀可见暧昧又粗暴的青红痕迹。
萧辰很想喂他吃饭,在桌边站了一会儿,却连手都没抬起来。他醒了,就认得自己了……可那样是不是又要想着逃走了,萧辰想。
他从来不知道萧湛垂着的眼睛下是什么,真的盛着厌恶的光吗?萧辰仓皇急躁地想着,站了很久后,突兀地走了。剩下萧湛有些惊愕,却也松了口气。
边关,冷星如芒。
数十个穿着黑衣的人伏在地上,眼睛望着不远处亮堂堂的帐篷与走来走去巡逻的士兵。
苏宣也在其中,他眯了眯眼睛,悄声道:“你们在此看着,等会儿我得手后,一起撤退。”他说罢便贴着地面,滚到一侧的树旁。少年人的身子柔韧又灵活,很快爬上去,隐没在了茂密的枝叶中。
夜晚静谧,夜色跟泼墨似的。图兰的士兵转过一圈,不见了踪影。
疏忽一支箭不知从哪里s,he来,箭头携火,竟如破开夜空的流星,流光溢彩又凌厉万分地落在图兰帐营中一个帐包上。此箭一落,紧接着唰唰唰又是三箭齐至,一刹那帐包便烧成了一团大火球。
“失火了!快救火!”人声嘈杂起来,人影憧憧乱成一团。
苏宣溜下树,解开树上的马匹。
“有j,i,an细!站住!”图兰士兵顺着箭来的方向,很快便看见外头有人。
“走!”苏宣跳上马,低喝一声。
有一人却惊慌地喊起来:“我的马受惊了……怎么办!”
余下几人顿时慌了手脚,拉着那人往自己马上扯。身后图兰士兵却已拉弓搭箭,苏宣还未回头,一根箭便贴着耳朵过去了,被带起的头发缓缓地落下来。
“都给我走!走不了等死!”苏宣怒喝,狠狠地抽了马屁股一鞭子,骏马狂奔而去。
边关大将钱怀念正对着面前铺开的地图琢磨,帐帘被人大力掀开了,随后一身黑衣的苏宣走进来,扯下面巾,面无表情地把弓摔在了一旁。
钱怀念打量了他一会儿,板着脸道:“你带的人呢,你一个人就回来了?”
苏宣正解着手腕上的绑带,他扭头冲钱怀念笑了下。钱怀念被他笑得心里发毛,却一拍桌子:“士兵皆如手足,你怎可只顾着自己逃命?”
“将军只给我五个人,意思岂不就是没本事丢了命是我自己找死。我贪生怕死,自然要赶快逃命,”苏宣也不恼,回身一屁股坐在钱怀念放着地图的案桌上,抱着双臂道,“图兰防守疏松,粮仓营竟然在外侧。大将军不知道是么?”
“你……”钱怀念面红耳赤,怒目而视。
“驻守大陈防线的士兵,连自己的马都驯不好,连累同伴性命。果真如陛下所说,将军在这里安逸得很哪,”苏宣跳下案桌,拍了拍手,“此次陛下派我先来救急,其余大军估摸着快到了。大将军早些休息,我不打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