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淡支着颐想,眼下她能想到的一种可能,便是那位赵先生把她认成自己的妻子,其实是有什么不可说的缘故。既是夫妻,没有道理连对方都分辨不出。那位赵先生一直冷静平和,要找出端倪来恐怕不太容易,反倒是那个叫芒鬼的少女,说不定可以探出些话头来。
她原本一直觉得心里闷闷地钝痛,来来去去纠结于天庭上那段孽缘,可是到现在反而暂且忘记了那回事,专注于眼前这件奇怪的事情来。
颜淡转过头,瞧见床边柜子上摆着的那盘兰草,喃喃自语:“还是要靠你了……”
要摆脱目前的困境,首先要做的便是保持冷静清醒。
颜淡静静地躺在床上,闭目养神,眼下她了解的事情少得可怜,不管再怎么去想,也不过是引出一堆堆的猜测罢了。既是猜想,便要有根有据才是想到点子上,如果胡乱猜测,反而会把自己引到歧途上去。
她忍不住想,现在自己这样,就像是等候猎物的猎人,或者,她其实是躲避猎人陷阱的猎物,相互对峙,伺机而动。
转眼间,已经打过第一遍更,万籁俱静,颜淡忽然听见一阵轻轻的脚步声,连忙竖起耳朵全神贯注。
只听外面的脚步声突然停了,有人轻声问了句:“夫人睡下了吗?”说话的正是那位赵先生。芒鬼立刻应声道:“已经睡下好一会儿了,先生要进去看看夫人吗?”
颜淡顿时毛骨悚然,她现在的身份是赵夫人,岂不是要和一个陌生人同床共枕?这在夫妇之间虽是很寻常的事,问题是她到今日才认得这位赵先生,更不要说把他想成自己的夫君了,便是现在开始硬逼着自己这么想,也未免太困难了。
隔了片刻,只听赵先生淡淡道了句:“既然睡下了,那还是不去吵她了。你也早点睡罢。”
一阵脚步远去的声音,另一人却站着没动。
颜淡心里很怄。
那人只在外面站了一会儿,便转身走远了。
这一出实在出乎颜淡的意料。
于是这意外便持续了五六天,颜淡不吵不闹,有饭菜端过来就拉着芒鬼一块吃,如果是那位赵先生亲自送过来的,宁可饿着也不吃一口。至于隔天的汤药,她当着芒鬼的面喝了两口,剩下的全部乘着她不注意倒进一边的那盆兰草里。
这样和芒鬼相处得熟了些,便开始不动声色地打听那位赵先生的来历,可惜芒鬼知道的也不多,套来套去,也不过套出了那位赵先生双名桓钦而已。
赵桓钦,赵桓钦,颜淡把这个名字默念几遍,几乎可以确定,她是第一回听说。
既然在他身上套不到什么东西,那么先知道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也是一样的。谁知芒鬼面有难色,欲言又止,用一种可以称得上担忧的眼神瞧着她。
颜淡被她用这种眼神看得心里发毛。芒鬼的年纪比她小得多,纤瘦羞怯,手脚勤快,时常低着头走路,平日里话也不多,本来这样的女孩子应是很能勾起别人的怜惜,可是芒鬼却时常被人欺负。她难得出门一趟去买些东西回来,脸上身上却被人扔的脏兮兮的。
颜淡见到她这副模样,便会问她几句,结果芒鬼一脸的受宠若惊。
难道赵桓钦从来都不过问这些事么?
就算是家里的一个小丫鬟,那好歹对他服侍周到体贴,他说什么就二话不说立刻去做,颜淡自问若是换了她可不会这样勤快。
眼下芒鬼为了她的话为难,颜淡心中明了,立刻道:“罢了,你不想说就不说,其实我也不是很想知道。”
芒鬼的反应正好触中她的心事。她不肯说,或者是,不敢说,可见其中一定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其实就算她不说,颜淡也不着急,她已经感觉到自己的身子正一点点恢复,没人的时候她就会扶着桌子柜子慢慢走上几步,虽然还是会累得气喘连连,想来过不了太久,她又能利落地跑跳。
自然这些不管是赵桓钦还是芒鬼都不知道,赵桓钦用意不明,而芒鬼必定是听他的,颜淡乐得装出安分的样子。
芒鬼听她这般说,大大地松了口气,复又小心翼翼地说:“夫人,其实赵先生他很担心你,你以后别让他担忧了。”
颜淡微微笑着:“你放心,我以后都不会让他c,ao心了。”
若是赵桓钦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她自然不会只让他担心一下而已。
死胡同
早上起身梳洗的时候,颜淡发现,那盆被喂了好几回汤药的兰草枯萎了,原本碧绿可爱的草叶泛黄,奄奄地垂在那里。颜淡不禁轻笑出声,果真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