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鹤青也只是被打中的那一下顿了顿,连个身都没转,自然也看不见闪亮的委屈。
不是吧?什么情况?
遭逢突变的四人组把揶揄逗乐全憋在了嗓子眼里,瞪着眼睛没了声,分开站在两边安安静静目送周老师远去。
徐闪亮才刚一扔出去就后悔了,为了图一时的痛快惹小周老师不高兴不说,但那可是小周老师送他的东西啊……这么想着,又别扭得一步一挨走过去,弯腰捡起了药膏。
粉毛举着手冲过去嚷道:“我来我来,你要扔掉是吧,我帮你扔得远远的,保准叫你眼不见心不烦。”他说着伸手要去拿那软膏,却被闪亮躲过去了。
绿毛道:“是啊,我说,那个什么傻逼周鹤青,有什么好嚣张的,还是个学生,当个代课老师就了不起了……”他见闪亮脸色不对,剩下的话就没说出去,可蓝毛接着道:“就是,都不知道你喜欢他什么,一声不吭就当着我们的面出了柜,要不是知道你喜欢了他很多年,哥哥早帮你介绍一沓……”
“介绍什么,介绍什么?你懂个屁。”闪亮捏着手里的软膏敲了蓝毛脑袋一下,刚想说点什么,就听见这几个家伙异口同声道:“这是情趣……”
徐闪亮喜欢周鹤青,这在他们的小圈子里并不是什么秘密。
早年就听说徐二少有个心上人白月光,面容英俊,智商奇高。反正是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徐二少才追到了这个比他大七八岁的恋人,那段日子徐二少时常红光满面,人们就猜啊,他是不是好事将近了。这可不,一到生日宴会,闪亮就领着人跟他们出柜了。
要知道,徐二少有个别名叫夜店小王子,但他不大喝酒也不好色,却很慷慨,只要打个响指,那一晚上的酒他就给全包了。多少莺莺燕燕上赶着往他怀里扑,他都能坐怀不乱,后来知道他喜欢男人,也不乏商界j-i,ng英或是娱乐巨星向他献媚,他都不为所动。
怎就一颗心挂在这个看起来土里土气,情商感人的周老师身上。
徐闪亮边走边把玩手里的药膏,冷不丁一回头差点同身后的人撞上,他一把搂过小粉毛的脖子:“喂,就这个药,你去药店再给我买一支来。”他说着,从裤兜钱包里抽出一张百元钞票塞到粉毛手里。
粉毛伸手弹了弹,纸币发出悦耳清脆的“唰啦”声。
他斜眼看了闪亮手里的药膏一眼,“你这不有一支了么,咋还要啊。”
闪亮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要你买就买,哪那么多废话。”说完把手重新c-h-a回兜里,往公寓楼方向去了。
明明是九月天,太阳明晃晃悬在天边,空气闷热潮s-hi,他却缩着脖子,一副畏寒惧冷的样子。
粉毛把钱收回兜里,大声喊他:“喂,你去哪里啊,不吃饭吗?你不中午也只吃了一点?”
闪亮伸手在脑袋顶上摇了摇:“买完药记得送到公寓楼来。”
他把自己蜷缩成一团,咬着牙坚持走回了公寓楼。
胳膊上根根竖起的汗毛和过电般一阵又一阵传来的冷感,无一不摧残着他的神经。
闪亮站在门前手软得拿不住钥匙,浑身又软又烫,连弯腰都很费力,对着锁眼捅了几次都捅不进去。最后一次,他自暴自弃闭着眼睛一阵乱塞,终是把钥匙碰掉在地。
他望着地上的钥匙一阵头晕眼花,不得不靠在防盗门上才不至于软到在地,冰冷的金属质感令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他知道自己大抵是生病了,发烧了,两股战战提不起劲来,明明还未立秋尚在盛夏,他却连站在y-in凉处都做不到,只奢求太阳的余晖能够给他片刻的温暖,以至于满脑子都不是空调制冷而是冲进去洗个热水澡。
徐闪亮费力地咽了口唾沫,用迟缓如老年人的行动拾起地上的钥匙开了门,心里约莫骂了周鹤青祖宗十八代却偏偏不舍得骂他。依靠着这样的信念,闪亮坚持着进门落锁,才任由自己晕倒在柔软床铺里。
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觉得醒过来时太阳x,ue隐隐作痛,双眼滚烫眼前猩红一片频频落下泪来,洇s-hi了一小块枕巾。屋子里暗暗的,厚重的窗帘透不进一丝光亮,他应该是睡了很久了吧。
徐闪亮翻了个身,把泪和汗擦尽了,才挺着脑袋活像一只企鹅似的给自己扑腾着挪了一块干净的地方。墙上挂着的石英钟滴滴答答昭示着自己的存在,闪亮费尽力气掀开眼皮瞅了一眼,发现自以为睡了个天昏地暗也不过才过去一两个小时。
其实睡了一觉,他已经感觉好很多了。说不上委屈也谈不上难受,从小到大,不论生多重的病都是自己一个人扛下来的,可偏偏遇上周鹤青,他就忍不住想要撒娇想要讨好。他把自己捂在被子里,伸手去摸装在口袋里的那管药膏,又举到面前小心翼翼端详着。
越看越觉得自己没出息。
越看越觉得心里甜如蜜。
来来回回看来看去,药膏上的几个字看得闪亮都不会写了,先前记恨周鹤青的粗鲁在看到这管药膏以后烟消云散,满脑子都是——原来他也是心疼我的呢。
然后忍不住傻笑,扯得脑后一阵阵发晕。
他手里握着药膏,回忆起周鹤青递过来时的手,继而联想到这双手抚慰在自己身上时的灼热温度。一时间脑洞大开,身残志坚回想起昨夜种种,直把自己想得口干舌|燥浑身燥|热|欲罢不能。
钱钟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