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一天距离两个人上一回同乘一辆车并没有过去多久,偏偏谈衡觉得如隔三秋。他往副驾驶上一坐就觉得惬意安适——哪怕蒋绎一个字都不肯说,他都能自己脑补出后半辈子的幸福生活来。
谈衡喝得微醺,他晕乎乎地想道,这样多好啊。
他真想就这么不管不顾地把什么都告诉蒋绎。
要是在平时,谈衡理智尚存,是绝对不敢这么顾前不顾后的。可他今晚喝了酒,竟真的开始考虑起这件事的可行x_i,ng来。
先得解释一下尹维的来历,捧尹维是因为他可能是白烈的儿子,或者至少是比较重要的人;那么白烈呢?白烈跟黑虎有点关系,就是那个打劫差点要了蒋绎的命的那个亡命徒。看,这么就差不多能说得通,还能把他们父辈的恩怨揭过不提,多么完满。
谈衡简直要热血沸腾了,他原来怎么没想到这么好的办法呢?
谈衡忽然睁开眼睛,可惜车里昏暗,蒋绎看不见那里面灼热的期盼,来自即要美梦成真的将来。谈衡觉得自己好像已经完全清醒了似的,浑身都有使不完的力气。他急切地对蒋绎说道:“小绎,我们回家吧,好吗?我有话跟你说。”
也许七年的恩爱缱绻真的足够让他们心有灵犀,蒋绎在那一刻清清楚楚地感觉到心中一动,就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似的。他感同身受着谈衡的期待,轻轻“嗯”了一声。
冰释前嫌就在眼前,怎么不让人欣喜若狂?谈衡当下就想去握蒋绎的手,可还没等他把手伸出去,眼前突然亮起一片强光。谈衡下意识地拿手去挡眼睛,下一秒,那光突然刺破了他被酒意麻痹得得意忘形的神经,凛然疼痛。
谈衡怔住了,他这才觉得他是真正地醒酒了。
在本来空阔黑暗的郊区小道上,那辆冲着他们呼啸而来的厢式货车就像是凭空出现的一样。这是条狭窄逼仄的单行道单车道,两侧都是栏杆,那辆大车违规逆行,还偏偏好像没看见他们似的,没半点刹车的意思。蒋绎避无可避,猛踩刹车的同时硬着头皮一点点打方向盘——幸亏他头脑清醒,清醒地把坐在副驾驶上的谈衡让了出去。
“不许!”谈衡慢半拍看明白了他的意图,立刻方寸大乱,竟伸出手想去夺蒋绎手里的方向盘。然而他没来得及,巨大的撞击声在他耳边炸开,弹出的安全气囊将他们牢牢固定在座椅上。谈衡一阵头晕目眩,巨大的恐慌连痛觉神经都挤出了他的脑海,他只顾急切地叫着蒋绎的名字。
“我好像没事。”蒋绎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虚弱,但是还算平稳。
谈衡松了口气。
幸亏他们的车重且结实;幸亏他们车速不快。谈衡没有受伤,而正面撞上火车的蒋绎也表示没有非常明显的不适。没一会,警察和救护车先后到了,拉着他们去了最近的医院。
谈衡酒后出了一身冷汗,刚才被风一吹有点着凉,而蒋绎除了几处软组织挫伤外还有点轻微脑震荡,医生说“问题不大,躺一天就好了”,算是有惊无险。而谈衡不放心,非得强迫医生让蒋绎住一天院。医生无奈,只得答应了下来。
肇事司机早在他们下车之前就不见了踪影,而事故调查很快也有了初步结果——那是辆报废了近一年的货车,跟它曾经的车主早就没关系了,也不知道为什么还会被开出来。
而会不会再有下一步的线索,要看肇事人手脚干不干净。
谈衡平复了一下心情,轻轻推开了病房门。蒋绎躺在惨白的病床上,闭着眼好像睡着了。他只露出大半张脸,被连累得看着一点血色也无。谈衡走到病床前坐下,浑身好像被卸了力气似的,软弱地将脸埋进双掌。
“阿衡哥。”蒋绎居然没有睡着。
谈衡霍然抬起头,眼睛隐隐有些s-hi润。蒋绎劫后余生,倒显得比他平静多了。他这么多天以后头一次对谈衡露出一个没掺杂恶意的笑容:“你刚才想要跟我说什么?”
谈衡这才想起还有这么一回事,前后几个小时的工夫,那个冲动得想法便显得可笑起来。果然是喝多了啊,谈衡自嘲地想道。
谈衡轻轻摇了摇头,对蒋绎说道:“不……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