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我们好不容易控制住了马,再回那陈家村时,人人关门闭户,竟没有一个肯放我们进去。我们迫于无奈,只好继续上路,直接赶往下一个补给点,再回到彭宅。”
彭彧摸了摸下巴:“既然出了这么大事,你们为什么不早点跟我说?我要是不问,你们就打算烂死在肚子里?”
胡路终于叹了口气,面露难色:“少爷,彭家甲级商队六十支,上头只有您一个人,兄弟们也不愿意没事烦您,大多都是报喜不报忧的,只要账目合得上,有些事我们扛一扛就过去了。而且这事……实在不是什么好事,透着一股邪气,我们就……没说。那些书凡是在陈州城外滚过一圈的,我们也都扔了,没敢带回来。”
彭彧举起手中的书:“还是漏了这一本。”
胡路愧疚道:“当时天黑,我们也……”
“行了行了,”彭彧摆摆手,“这没你事了,你去吧。”
“等等。”李祎忽然叫住他,又抽了一张符纸,割破指尖,用血在上面画了几笔,随后递给胡路,“小心沾上不干净的东西,回去将这符烧掉,把灰煮水,给那天在场的人一人一碗。”
胡路一愣,随即毕恭毕敬地接过,一揖到地:“谢龙王大人!”
李祎眯了眯眼:“你怎么知道我是龙王?”
“呃,少爷说的。”
李祎再转向彭彧:“你又是怎么知道我是龙‘王’?”
彭彧一摸鼻子,哼哼道:“周淮说的嘛。”
李祎没再计较,待胡路离开,他慢慢地站起身,又慢慢地伸了个懒腰:“看来我得往陈州跑一趟了。”
彭彧瞬间睁大了眼:“你说什么?”
“我说我要去陈州——当然不是现在,再过两天。”过两天把那恼人的封印解开,否则他没有万全的把握。
彭彧咕哝了一声,只表示了个惊讶,却没有出言阻止。他这反应反倒让李祎有些好奇,歪了歪头,问:“你都不怕我在那出什么事吗?”
彭彧掀了他一眼:“反正你是龙,什么小妖小鬼你还不放在眼里。天高海阔任你飞,我哪管得了你啊。”
啧,真酸。
彭彧双手环胸往后一倚:“那你再给我解释解释,这腾蛇鳞跟我做噩梦有什么关系?”
“本来是没有关系的,不过这鳞片上带了一缕‘执’。”
“执?”
“就是执念。”李祎掐着那片其貌不扬的腾蛇鳞,耐心解释道,“执念有好也有坏,这上面明显是不好的执念,变成了‘怨’。恰逢书页沾了你的血,你又喝了我的血,给了它一点龙气,它就出来兴风作浪,可惜也不成气候,只能在你梦里s_ao扰s_ao扰你。”
彭彧挑了挑眼角:“你怎么知道我喝了你的血?”
“周淮说的。”
……棉裤腰都比他这嘴紧。
正在济人堂睡觉的周淮莫名其妙打了个喷嚏。
“这书本身虽然没什么问题,可跟腾蛇鳞接触了这么多天,只怕也不太好,你若不需要便烧掉吧。”李祎又说。
彭彧打了个哈欠:“赶明儿就烧。”
屋子里的油灯亮得出奇,彭府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艾草味,连蚊虫也少有几只。李祎昨晚出去时在冼州转了一圈,发现此处地理位置不错,是个好地方,有一种极淡的正气,若发生异变也不会太糟糕,即便真到了妖魔横行的时候,这里也是个不错的避难所。
可惜当今皇上不懂。
会不会真到那一天,李祎说不好,但听说陈州闹鬼和利州瘟疫以后,他就没那么乐观了,也许异象已经渗透到了每一个角落,只是人们还未觉察。
但愿他能在那天到来之前寻齐四神留下的圣物。
可哪有那么容易呢,现在连乾坤镜的镜心还没有着落。
幽幽地叹了口气,只感叹这三位龙王一个比一个不靠谱,还有上头那些人,比龙还不靠谱。个个仙风道骨人模狗样,实际关心人间的凤毛麟角,到处使唤龙,又不罩着龙,天天尽想着把龙当坐骑。
一想到这个他就气得牙根痒痒。
无辜遭殃的腾蛇鳞差点在龙王爪下被碾成粉末,李祎回过神来,又说:“把陈州州志给我找出来,我要看。”
“嗯?我哪来的什么州志?”
“你家罗万象,肯定有的——当然是拓本。”
彭彧的鼻音有些重:“哦……天亮了给你找。”
“嗯。除了陈州,周围的几个州县都给我吧,我不嫌多。”
“……”
没声了。
李祎一扭头,发现这人背靠着桌子,闭着眼,脑袋一点一点的,竟然睡着了。
想来连日噩梦,怕也睡不踏实。
他犹豫了片刻,还是把那人抱上了床,又看到枕边放着的安神符,十分愧疚地往符上抹了一道龙血,才轻手轻脚地掩门离去。
第8章 腾蛇鳞(四)
得益于那张迟到的安神符,彭彧一觉睡到了日上三竿,连日来的疲惫和梦魇磨出来的戾气一扫而空。他五迷三道地挨在床边想了想,随即一拍脑门,赶紧去给龙王大爷找书。
结果管家告诉他,不用找了,龙王自己抱走了二十本,又预定了五十本,正在后院里看呢。
彭彧一听什么玩意?二十本?他是看书呢还是吃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