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似魂魄出窍的谢润钰这才意识到,刚刚一直在说不要的那个人是他,声音沙哑得像几十年老烟嗓的也是他。
他停下来,看着已经被保安赶到门口等警察来的那几个人,他一眼就看到了刚刚冲出去的男人。
他想跑过去,把男人刚刚对谢润琢做的事在男人身上再做一遍。
但他忍住了。
他不是小孩子,不能这么冲动。
医院里忙得一团乱,谢润钰跟陈子喆本来是可以下班的,这时候也被留下来帮忙。
谢润钰刚刚把被打翻的水杯重新放到桌上,陈曼就走到了他面前。
谢润钰小时候不怕陈曼,长大了也不曾怕过,现在却是怕得要死。他甚至没有勇气抬头去看陈曼。
陈曼在他面前沉默了半分钟,沉声说道:“我没记错的话,你辅修是心理,读研也准备读心理。那就这样,以后不要做医生。”
谢润钰没说话,手已经抓紧了手里的纸杯。
“我不希望下一个躺在里面的是你,润钰。”
谢润琢的眼睛本来就是强弓之末,这两年有谢润钰陪着监督他治疗,稍微好转了点,今天这一遭算是把以前的努力全部白费。陈曼不打算把谢润琢留在国内,已经在联系国外的医院安排手术。
谢润琢一直没醒,谢润钰也就一直没能和他说上话。等谢润琢醒的时候,他又被拉去开科室里的早会。整个早会的气氛都十分压抑,连一向爱说段子的欧阳华都沉默不言。
谢润钰也是这个时候才笃定了心里的猜测。
这并不是一场简单的医患矛盾,因为对方没有单独针对任何人,他们针对的是这所医院,是医院里的某些人。因为愤怒才误伤了谢润琢。
后来有人过来和陈曼商讨赔偿,被陈曼给拒绝了。陈曼不打算追究,但也不打算原谅,就连谢润钰都被她的怒火波及到,母子俩冷战了好几天。
“哎,润钰,你等一下。”谢润钰正准备去病房看谢润琢,欧阳华突然把他给叫住,他只好留下来,抬头看着欧阳华。
“之前儿科有一个叫米穗的女孩,你跟她有过交流吗?”欧阳华神色中略有犹豫,“她刚来时是不是你接待的?”
“嗯,转了三个院没人肯收,皮球似的在各个医院来回推,我们院本来也是不想收的,后来不知道怎么就收了。进来的时候已经是命悬一线了,在icu吊了三天才缓过来。”谢润钰想了想,“不过我不太记得她的样子,她当时脸上都是血污,后来又戴氧气罩c-u后就不是我管了,只有点模糊印象。”
“那你……有和她对话过吗?”欧阳华问的有些艰难,甚至避开了他的视线,“还有,前几天闹事的时候,有一个坐在椅子上的女孩,就是她。”
谢润钰皱起眉:“没有。怎么了?她有什么问题吗?”
“这个事情不好说,院方压得挺严实的,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纸也包不住火。别的医院之所以不愿意收米穗,是因为有人打了招呼,不允许他们收。我们院最后收了,是碍于米穗家长的压力,实在没办法。本来他们都商量好了不会闹起来,但米穗的家长不甘心。”
欧阳华直视着他:“那个女孩,九岁,因为一件事而得了抑郁症,出院后回家一周,试图自杀十三次,病危下了三次。她求她妈妈不要救她。学校去不了,不能没人陪,创伤后应激障碍非常严重。”
谢润钰噤声,身体紧绷起来。
“如果这件事真的闹大,警方介入少不了,到时候可能会问话,你是院里最早接触她的,见过她刚被送来时的样子。所以也是会被叫去问话的,我跟你说这些,是想让你有个心理准备。不过,润钰,出了这扇门,也不要跟别人提这件事。”
欧阳华擦过谢润钰的肩膀出去,谢润钰在办公室待了片刻,转身拿着东西去了谢润琢的病房。
陈曼给谢润琢调了个单独的病房,他去的时候陈曼不在,谢润琢躺在床上听说书,手机拿在手里,眼睛是闭着的。
谢润钰悄无声息地带上们,坐到床边,随手拿了一本书看,不偏不巧,刚好拿拿到了陈曼工作时查资料用的书,全法语看得他头都大了,连忙又塞了回去。
谢润琢这是才睁开眼,有些懒懒地眯起眼睛看他,见是谢润钰,便伸出手揉了一把他的卷毛:“早上好。”
“……哥,你眼睛痛吗?”
“还行,你们事情解决了吗?”
“没有,够呢。”谢润钰低下头,“一时半会儿,可能还消不下去。”
“抱歉,不能留下来陪你。”谢润琢带着歉意地冲他笑了笑,“我不知道这次会去多久,应该比上次要长吧。”
上次去了四个月。
陈曼说没有办法。
“哥,你临走前,能不能陪我一起,一起坐一会儿。”谢润钰握紧了手,声音极轻,“不过分的。”
谢润琢看着他已经略显凌冽的棱角,忍不住无声地叹了口气。这两年里,他在这里做了一家苦柠的分店,把那边彻底交给了徐璇,自己专心地留在这儿。
谢润钰还和以前一样,有空就爱往他这里跑,因为有了帮工一整个暑假的经验,谢润钰做起事来一点也不比谢润琢差,非常利索。
有时谢润钰的样子会发给谢润琢一种错觉,好像他已经放下了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