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润琢坐在一把木椅上,脊背微弯,手臂交叠放在膝盖上,额头则抵在胳膊上,手套被他摘了下来随意地丢在一边。他手里拿着手机,谢润钰只来得及看到一个通话界面,紧接着屏幕就黑了下去。对方把电话挂了。
这里没有其他人,那么门口的惨状就只能是谢润琢所为,谢润钰不觉得谢润琢会有意对花做出这种行为,只有最后一种可能。
他将视线挪到挂在一旁的衣服外套上,不出意料,衣服已经脏了,拍不掉的泥土还残留在上面,袖口的位置甚至夹着一片残破的叶子。
“哥。”
谢润琢仿佛被他这一声给惊动了,手里的手机骨碌碌地在地上滚了一圈,发出清脆的一声响,钢化膜很壮烈地裂成了蜘蛛网。
“润钰?你怎么到这里来了,这里有点乱,我还没来得及收拾,这儿有椅子,你要不要坐一下?”
谢润琢站起来把外套搭在胳膊上,空出了一张椅子给谢润钰。谢润钰却没有动。他只是睁着眼,盯着谢润琢的眼睛看。
他自虐一样地透过眼镜片看到了谢润琢明显没有聚焦的眼睛,心里一阵刺痛。
“多久了?”
“什么?”
“你和我妈决定瞒着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多久了?”
谢润琢抓紧了外套,面色平静地看着谢润钰。
“多久?!”谢润钰眼睛通红,声音里是满得快溢出来的愠怒。
“……她把你从医院劝走那天开始。”
“是高三那年留下的病根吗?”
“是。”
谢润钰不想被隐瞒,但当他真的不再被蒙在鼓中时,他却又开始害怕。他害怕去接触真相,比害怕谢润琢告诉他我们不可能还要更甚。
他从来没有把谢润琢四个月的人间蒸发归咎于旧疾复发这一方面。他一直以为是自己得寸进尺,奢求太多,逼得太紧,才会让谢润琢生出退却的心思。他昨天甚至想,是不是应该放手,是不是应该往后退,不再侵入谢润琢的心理防线。
现在想来,都他妈是狗屁。
这个人根本没想过自以为是的隐瞒对他而言是一种怎样的伤害。
“哥。”他后退,踩到了花枝上。“你真是太木奉了。”
他不敢多待下去,因而离开的时候脚步是慌乱的,跑去坐车时差点又坐反了方向。
他找到后排的位置坐下,给陈曼发了消息求证,也问了那四个月的详细情况。
消息栏上一直显示对方正在输入,直到谢润钰下车,陈曼的回复都没有到。
谢润钰耐心地等,他告诫自己一定要耐心,说不定陈曼只是没想好怎么措辞,说不定情况并不严重,说不定陈曼输着输着忘记了。
他像是个自欺欺人的骗子,不断而又麻木地往脑子灌输早已心知肚明的谎话,将自己里三层外三层包裹得严严实实,自诩已经可以无坚不摧,什么样的消息都无法击倒他了。
陈曼打了半个多小时的字,发过来的却只有四个字,以及一张图片。
“没有办法。”
谢润琢躺在病床上画那副送给他做生日礼物的水彩画。他眼睛上蒙着纱布,手里的笔却握得很稳。窗帘拉得紧实,房间里只有冷漠而单调的白炽灯。
谢润钰点开这张图片,所有的防线瞬间崩塌,烟火四散,城池破碎。他在路牌边蹲下身,用劲大得直接把钢化膜掰出了裂痕。
陈曼大概也是猜到了他会有什么样的反应,直接打了电话过来,谢润钰没好气地接通,张嘴就带着火气:“为什么瞒着我?”
“不瞒你,你能做什么,你能替你哥分担什么?”陈曼也不气恼他的态度,说话时语气平静。“你现在是不是快气炸了?润钰,你遇到超出预料的事情就只会这样,除了这样你还会做什么,还能做什么?”
“至少我——”
“润钰,你不小了。”陈曼说,“不要总是像毛头小子一样。”
陈曼说的不错,他的确是无力又弱小的,即使得知了事情的真相,他也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帮不上。
瞒着他才是对的,否则他还有可能帮倒忙。
“妈,我知道了,我挂了。”谢润钰吸了一口气,将电话挂断,给徐璇发了消息:“徐璇姐,苦柠最近要开分店吗?”
“这可是内部消息,你怎么知道的?是的,就是在你学校附近,原来是个连排的花店,打算重新装修改一改。”
那看来谢润琢今天就是在清理店里残留下来的东西了。谢润钰跟徐璇道了谢,站起来往学校走。
人行道很窄,他是贴着靠马路的那一边走的,电车入站时带起的热气直接扑在他脸上。
谢润钰回宿舍时陈子喆还没醒,他们学校的宿舍是两人制和四人制混搭,通过入校时抽签来决定,谢润钰抽的刚好就是两人制。
这会儿陈子喆睡着了,他也没人可以讲话,只好坐在书桌前听歌,他慢慢地翻着歌单,通知栏上跳出一条消息。
“晚上一起吃饭吗?”
谢润钰等了会儿,见谢润琢没再发别的,才慢吞吞地点开那条消息,回了个好过去。
谢润琢很快发了地址和时间过来,谢润琢拿着地图搜了一下,发现就在上次去的那条小吃街。估计是为了方便他才选在这里。
谢润琢总是在一些细节上迁就他,可那些真正重要的事情,他却喜欢敷衍着带过了。
谢润钰翻出谢润琢送他的c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