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败军之将,亡国之子,本就命比草芥,有几个能如臣今日这般?”慕容冲惨然道,“许是臣不知好歹吧……”
苻坚垂下眼睑,“是朕当年色迷心窍,以致酿下大错,对你而言这确是奇耻大辱,并非你不知好歹。可事已至此,为何不彻底忘却此事,娶妻生子,重头来过?”
“臣忘不了。”慕容冲脱口而出。
苻坚蹙眉,“那你欲如何?”
从清河郡侯府那日到今日,慕容冲时时觉得自己在他面前赤、裸无比,简直羞愤难当,也不知是羞何事,气何事,自己心里也是一团乱麻,也顾不得礼数,看也不敢看他,起身便匆匆逃了。
作者有话要说:
卡文卡的死去活来抬眼又看到自己的简介说是大纲文
瞬间释然了 我随便写写 大家随便看看哈
明天上班大家一定很嗨森吧?
第27章 第二十六章
苻坚还不及头疼慕容冲之事,一个更坏的消息传来。
七月初一,王猛的病情突然有了反复,俨然已有了濒死之象。
苻坚不顾群臣的非议,干脆扎根在了清河郡侯府,每日和御医们一同研究脉象、翻阅医术。
每每看着王猛不断垂危昏睡,又不断凭借惊人的意志力苏醒过来,他便在想倘若不能延缓王猛的死期,上苍让他重生一次仿佛都失去了意义。
慕容冲中间来过数次,不是给苻坚递奏章,就是来探看王猛,数次见苻坚憔悴清减,都欲言又止想要关切,可最终到底还是说不出口。
七月十六那日,王猛突然开始抽搐吐血,御医们束手无策,眼看就药石无效了。
苻坚几乎当场就要晕厥过去,此时有个年轻御医取了慕容冲给的《金匮药方》求苻坚容他一试。
到了这一步,死马都要当活马医,苻坚点了头。
剩下的几日实在难熬,苻坚每日都吃斋念佛,甚至要求整个长安户户斋戒为宰相祈福祷祝。
七月十九日夜,慕容冲当值,刚进清河郡侯府,就见院内乌压压跪了一地,苻坚跪在最首,手持念珠,焚香祷祝。
致远求助地看他,指了指不远处丝毫未动的素斋。
慕容冲会意,压下心内的尴尬不快,在苻坚身后跪好,轻声在他耳边低语:“陛下,张天锡那边有消息。”
“不去管他。”苻坚依稀记得前世也是此时,自己仿佛也是在清河郡侯府,听闻凉国张氏有所动向,感觉王猛似乎有所好转,便决定暂离一会,从而与这位贤臣良弼生死相隔。
换言之……苻坚感觉浑身发冷,几乎无法站立。
慕容冲看他面白如雪,摇摇欲坠,丝毫不曾犹豫,用自己的身躯抵住他的背,“陛下,宰相已在病榻,你可不能再倒下了,务必保重。”
御医从里间出来,跪在地上,“陛下,郡侯今日病势极其凶险,微臣想斗胆下一剂猛药,再冒险用针。”
说罢,便将那《金匮药方》奉上,苻坚不通医理,便只淡淡道:“朕便不说什么治不好宰相,你们提头来见的这些丧气话,你们且记住,今日但凡谁治好了宰相,所有人立赏黄金百两,官升sān_jí,子弟荫封。若是治不好,也只是天命难违,朕也不会怪罪你们,放手去做吧。”
御医们纷纷松了一口气,赶紧回身进去。
慕容冲在背后帮苻坚顺气,手触及他背才发觉尽是冷汗,不由得也想起苻坚对他说过的那场噩梦来,他不得不多想,或许这场梦是对苻坚、对秦的一个警示也说不定。
“陛下,”慕容冲对致远使眼色,取了那托盘上的一点羊r-u,喂到苻坚嘴边,“您常对臣等说,尽人事听天命。现下就是这个时候,您可千万不能自己乱了阵脚。否则既让御医们慌乱,于宰相病情无益,更会使得朝野上下人心不定。陛下,您……”
苻坚黑如点墨的眸子微微动了动,张嘴就着他手将那羊r-u吞咽下去。
不知为何,慕容冲竟是大喜过望,赶紧接着将一碗羊r-u尽数喂了,见他吃完才放下心。
太子苻宏与清河公主也跟着前来探看,见此场景,苻宏对着太子妃欣然一笑,“弟弟的圣眷,怕是连孤都赶不上,也只有他能劝住王父了。”
清河公主看着帝王身侧锦衣玉冠、貌若天人的弟弟,实在无话可说,只好默然笑笑。
不知过了多久,里间突然传来惊呼声,慕容冲此时已很有经验,赶紧上前一步抵住苻坚的背。
苻坚定定地看着门被推开,院判踉踉跄跄地走出来,“恭喜陛下贺喜陛下,郡侯的脉象稳住了,假以时日好生调养,两月之内定然大安。”
苻坚一口气松下来,靠在慕容冲身上动弹不得,此时东方欲晓,红日将天边云层划出一道裂缝,他此时才恍惚发觉,原来很多事情真的是可以改变的。
慕容冲一时间也是怔怔不语,他献上的《金匮药方》既然今日救了王猛,后者就绝无可能再对自己下杀手,他在苻秦的胜算又大了一分。
怀中并非绝色美人,乃是北地霸主,身上也并未染着沁人心脾的名贵香料,不过是沉郁檀香,可慕容冲即使是这么半搂着他,都感到心旌摇荡,与他背部相贴的部分仿佛都被业火灼烧。
他突然感到恐惧,不知该为自己顺从于有亡国之恨的仇雠而羞愧,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