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头有一张纯金的长桌,本来是摆放烛台和酒壶的。现在上面放着一个个纯银的盘子,整齐地排在一起。
银色本来是纯净的颜色,但这时候银色已经被血染红了。
一个盘子里放的是心脏,一个盘子里放的是圆圆的像珠子一样的东西……曼苏尔看出来了,那是人的眼珠。还有一个盘子里是人的舌头。
「他是哪里来的匕首?」
曼苏尔回头冲着玛拉达低吼。还是一把削铁如泥的匕首,剖开人胸膛的时候就像是在切豆腐一样。
玛拉达说:「陛下,别太大声惊动他。他是自己更衣的,大概是在军营的时候就把匕首带在身上了。今天派进去伺候他的奴隶,没有一个能活着出来的。但我还是只能不停地派奴隶进去,否则,我想他会出来找人杀的。」
不错,这在他做来应该是不费吹灰之力的,他连自己身上的匕首都偷到过。
曼苏尔望了一眼塞米尔。他的动作非常熟练,他把人的五脏捧在手上的动作,甚至是优美的。「你是说,他疯了?」
「陛下,吕底亚的祭司长年地用活人献祭,在每个满月。这几天的刺激大概让他的神智有点混乱,本能地就做出了自己最熟悉的事。他们嗜血,而自己却不自知。」
曼苏尔扭过头。他不想再看。那双优雅而纤细的手,正把一颗血淋淋的心捧出来,轻轻地放到银盘里。他怀疑自己以后还能不能若无其事地拥抱塞米尔,尤其是看到那张美得令人不可置信的脸上那一抹笑意。
并不冷酷,并不残忍,似乎只是在做着一件很平常的事。平静而安详的微笑,带着高贵和神秘。
塞米尔的脸上并没有沾上血,他很苍白。依然如同一朵银色的玫瑰,映在银色的月光下。鲜红的血让这朵银色的玫瑰更苍白。
曼苏尔忽然一脚朝门踢过去,把门踢得完全大开。「他会好的。」
「不,陛下,永远不会。因为他们本来就是疯子,从来就是。」玛拉达在他身后说了一句。曼苏尔没有回答,直接地走到床边。
床上的那个人的身体已经几乎被掏空了。塞米尔正轻轻地把眼珠从他的眼眶里挖出来。
他感觉到有人到了身后,回过头来。他的手掌上托着一颗带血的眼球,直直地对着曼苏尔的脸,让曼苏尔都有想吐的感觉。
「塞米尔,别这样。放下匕首。」
曼苏尔去抓他的手腕,塞米尔一反手,匕首向他刺了过来。曼苏尔避开了,用力握住他的手,直到他疼得把匕首扔下了为止。但曼苏尔想去抱他的时候,塞米尔拼命地挣扎了起来,他的疯狂让曼苏尔怀疑自己只能把他的手或者脚折断才能使他安静下来。
塞米尔的手在曼苏尔身上乱抓乱打,无意中拽住了曼苏尔脖子上的金链,把上面的一颗宝石抓了下来。
那颗宝石是空心的,里面藏着那枚盖吉斯指环。
银色的指环落到地上的时候,塞米尔明显地怔了一下。他的眼光停留在指环上,慢慢地安静了下来。曼苏尔趁这个机会给了他颈后一下,松口气地看着塞米尔在他怀里昏了过去。
曼苏尔伸手把指环捡了起来,把塞米尔抱在怀里,向门外走去。不仅这间房间,这整座寝殿他都不想用了。
曼苏尔亲自把怀里的人放进浴池里,替他把身上的血冲洗干净。这时候他的震惊并没有比刚才好一些,曼苏尔看着他身上的伤痕,无数的淤伤,紫红的吻痕,r-u头被咬伤得血r_ou_模糊。嘴唇是肿的,上下唇都没处完整的地方,伤痕累累。锁骨上,胸膛上,小腹上,都有被啮咬出来的伤口,塞米尔杀了所有进来的奴隶,自然也没有人有办法给他上药。曼苏尔开始理解他的疯狂举动,无法想像他这几天遭遇了什么。
曼苏尔把塞米尔放在浴池旁边的铺着软垫的长椅上。他拿起一瓶药,把药抹在手上,轻轻地擦在塞米尔的伤口上。
大约是太疲倦了,塞米尔没有醒,只是眉头一直深深蹙着,似乎在梦里也觉得疼痛。
曼苏尔一点一点耐心地替他抹药,非常轻柔,塞米尔也一直没有醒。曼苏尔换了一瓶药,看了看那红肿被咬得破损不堪的嘴唇,用指头醮着药水,轻轻地抹在他嘴唇上。
那药水大概对破掉的嘴唇特别刺激和疼痛,塞米尔猛然张开了眼睛。那双又黑又亮的眼睛里,全是惶恐和惊惧。
他的眼睛里总算是有正常的表情了,不再像刚才的平静,平静得让人害怕。
他向后一退,但却被困在椅子里,退无可退。他想叫,却叫不出声。曼苏尔忙一叠连声地说:「别害怕,我是在帮你擦药。我不会碰你的,你看,是不是不像刚才那么痛了?」
他知道塞米尔特别怕疼,果然塞米尔听了他的话安静了下来。他的安静让曼苏尔更觉得心疼,轻声地说:「来,别再咬着嘴唇,会咬得更破的。我帮你擦药,会有点疼,但是好得会快些。」
塞米尔犹豫了一会儿,终于不再紧紧咬着嘴唇,放松了。曼苏尔非常缓慢地把药水抹在那咬得血r_ou_模糊的嘴唇上,药水浸进去一定很疼,他看到塞米尔的眼里迅速地浸满了泪水。
「有一个办法,可以不这么疼。你愿意试试吗?」
塞米尔抬起眼睛,看着他。那双眼睛就像是一汪水。他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