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重锦道:“师兄请说。”
忘忧道:“师父说,你所困惑之事,乃是因尚未发生,亦有变数,故而无法测知。坚守正道,方为解决之法。”
言罢,双手合十,又是微微颔首,洒脱离去。
叶重锦轻轻一笑,无奈叹道:“坚守正道,只是……何为正道?”
前世,他上为社稷下为黎民,问心无愧,难道是邪道?今生,他独善其身,远离庙堂,又是否是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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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上旬,相府在宴客厅设立讲堂,叶老爷子开始为期十日的讲学,大邱的名仕几乎齐聚京城,堪称史无前例之盛况。
被文人雅称为“十日学”,载入史册。
老先生虽然久未授课,但其学识非常人所能及,引经据典,字字句句发人深省。但因只设了百余席位,许多没有邀请函的文士,甚至在相府门前幕天席地而眠,只盼抢到一个旁听的机会。
朝中不少官员,甚至托病不上朝,只为在相府聆听教诲。
叶家人,“传道授业”,似乎早已成为融入血脉中的本能,老爷子隐退这么些年,再次坐在先生的席座上,与学生谈论诗词文章,日益衰颓的身体,竟渐渐焕发生机。
叶岩柏立在屏风后,望着老父神采奕奕的模样,心中很是感慨。
叶重锦小声道:“爷爷想回津州。”
叶岩柏轻叹一声,抚着儿子的脑袋,道:“就快了。”
当初他与先皇约定,辅佐新帝稳固江山,其后可自行决定去留,如今桓元帝有经世之才,朝中又人才济济,只需稍加辅佐,至多两三年,便能心安理得离开京城。
只盼父亲再等他这两三年。
“十日学”结束后,京城再次恢复了风平浪静,但也只是表面上,内里发生了极大的变化。
其一,老爷子主张将即将绝迹的古籍,古文字,多留下抄本,供后世阅览,因此许多原本不为人知晓的古籍,得以重见天日,一些古文字,外来文字,也渐渐有人开设学堂传授。
其二,老爷子主张文武双修,他以为武学并不粗鲁,反而可以强身健体,文人与武人,本不该为仇敌,而该相互学习,互补共进。朝中叶氏门人弟子颇多,将弘文先生的话,视为圣人之言,朝中重文轻武之风有极大改善。
其三,便是登基不过三个月的桓元帝,从先前人人惧怕的冥王,成为万民敬仰的君主。
老爷子并不刻意褒奖朝廷,却道,新帝年纪虽小,却有些地方,令他这耳顺之年的人,自愧弗如。
只略微提了一些,剩下的,不必他去说,自然有的是人替他说。
陛下在塞北时的有勇有谋,屡立奇功;陛下在朝中受人构陷,反而以德报怨;陛下为太子时,十二岁赴塞北,手刃鞑子,身先士卒,连孟老将军也夸赞他有先祖之风……其功绩,堪比其先祖,大邱的太宗皇帝。
如此一来,朝廷想推行一些新的政法,便容易许多。
只是,散播谣言的源头,依旧没有线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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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隔多日,叶重锦又见到了陆子延。
他拎着包袱,赖在叶重锦屋里,可怜兮兮地道:“我离家出走了,阿锦你收留我吧。”
叶重锦睨了他一眼,轻哼:“收留你有何好处。”
陆子延搂着他的腰,轻佻地挑起叶重锦的下巴,道:“好处太多了,我可以逗你开心,可以伺候你,还能给你暖床。”
“……”
要是他们这样被陆凛看到,他是一定会被那位记恨上的。
叶重锦用力推了推,可是陆子延跟块糖糕似的粘人,怎么都撕不下来,他心虚地问:“你是不是还在怪我上次骗你,所以特地来坑我。”
陆子延一愣,道:“你不说我都忘了,你跟陆凛联起手来骗我,害我伤心,我真是看错你了!”
叶重锦嘴角一抽,完了。
陆子延那叫一个气愤,指着他的脑门,数落道:“我平时待你不薄吧,什么好事首先就想到你,遇到麻烦事,也是第一个想到找你帮我,这样讲义气的兄弟,你去哪找?留在京城有危险的事,我也只跟你说了,你呢,你呢!”
叶重锦垂着脑袋,乖巧等他发泄完,才问:“为什么留在京城会有危险。”
陆子延抿抿唇,见屋里没有别人,他附在叶重锦耳边,小声道:“因为,皇帝会被j,i,an佞迷惑。”
“j,i,an佞?你怎么知道的。”
陆子延道:“我都说了,一个云游道人告诉我的,他说那个j,i,an佞是个宦臣,皇帝会因宠信他而枉顾朝纲,之后……还会灭国。”
叶重锦脸上血色尽失,他整理好表情,才哑声问:“一个宦臣,就能灭国吗?”
陆子延历史学得不好,何况史书记载的东西,总是有遗漏的和错误的,他努力回忆残存的记忆,道:“一个宦臣当然不能,但是他死后,皇帝就疯了,杀了数不清的人,还弄了一个祭天仪式,满朝清流被诛杀殆尽,为了给那人陪葬。”
叶重锦觉得脑袋一阵晕眩,这是假的,因为顾琛答应过他,会做个好皇帝,那人,答应过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