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里很静,隆冬的低温死死封住蚊虫的喧嚣。天空高的出奇,今夜没有星辰,弦月独自守着那份孤寂。
脚下踩到的枯枝烂叶咔擦作响,萧炎控制着行进速度,注意力尽数放在身后。
药尘没有选择并肩而行,两人始终保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
萧炎转头,那人隐在夜色里,侧耳可闻的脚步声沉稳有力,一如从前。
“怎么了?”察觉到萧炎的目光,药尘开口打破宁静。
“没怎么。”萧炎步伐没顿。动了动嘴唇,还是把嘴边的话咽进肚里。
不知何故,千篇一律的风景渐渐熟悉起来。名为怀念的情愫,在这寸草不生的寒冬里,疯狂的发芽生长。
直觉指引着他朝另一方向走去,生根发芽的枝条控制了身躯,连药尘疑惑的呼喊都置若罔闻。
他在朱红色小院门前停了脚步,推开门扉的一瞬呼吸都结了冰。
朱红色小桥勾着金漆,池中锦鲤还在欢快的甩尾,不知还是不是十年前那一群。
北风吹散满园杏花的甜腻,空落落的枝干朝上刺破苍穹。
等在门外的药尘好像有些震惊,也是,如果不在这样隐秘的山脉里,自己怎么可能找不到。
屋里陈设如昨,他抚摸着木桌的纹路,最后一眼将这个地方深深烙在心中。
“找到了?”
“没有,不过这样就够了。”他伸出手,指尖残余着滑腻的触感,“一尘不染。他在,只是不想见我而已。”
“那……”
“只要知道他还自由的活着,我就安心了。”他扯过药尘,脊背弯曲的弧度还是像个迷路的落寞孩子。
“自由吗?”药尘将手放在他单薄衣料凸显的脊椎骨上,只是不再像十年前上下滑动来给予安慰。“他会自由的。”
两人各怀心事,折回原先的道路。
听着身后紧随的脚步声,萧炎第一次庆幸幼年时被救,庆幸有命活到今天。
看着眼前宽阔的轮廓,药尘第一次替自己欣慰,欣慰暗地里救出那孩子。
纵使相逢应不识
那又如何,那又如何呢,萧炎。
该相见时,自会相见。
我的确活着,自由的呼吸着身边有你的空气。
这样就好,这样就足够了。
能够感知到的灵魂多了起来,他朝着曙光的方向走去。明日便是约定之日,终于一切都将尘埃落定。你的无奈,你的倔强,你的哀伤,我终将有幸一同品尝。
很快,很快就结束了,药尘。
他站在料峭边,看着对面走来的人,如释重负的一笑。
晨风扬起长发,沾着碎光的银丝下,是一个同样上扬的唇角。
“药尘,幸会。”山脚城镇炊烟袅袅升起,头顶飞过的猫头鹰带走夜色。“余生请多指教。”
“请多指教。”
☆、贰拾柒 樱花咒
笑渐不闻声渐悄,多情却被无情恼。
不知何时下起了雨,宫殿楼宇蒙上一层水汽。
药阁的烟雾打碎在寒雨里,韩枫盘腿坐在蒲团上,视线随摇曳的炉火飘忽不定。
一如从前,是他的亲传徒弟。
药尘半生杀过无数人,无意也好,有意也罢。坐在这个位置上,谁的手能干净。
药尘半生救过两个人,两个对他意义非凡的人。
一个是耳提面命的徒弟,另一个的意义不言而喻。
大概是这世界上,可以真心交付信任的全部人选。
高位者见惯了背叛的戏码,他的父亲曾为江山毫不犹豫交出母亲的生命。
只是这相救之恩,亲传之情,竟也抵不过金制王座。
“师父。”韩枫知道他在背后,手中依然拨弄着炉膛,轻轻唤了句。
“嗯。”他淡淡应着,脚下碾碎枯叶声像极了心跳。
韩枫站起身,整了整墨绿外袍,转过的面颊上是谦卑恭敬的笑。
两人面对面走来,相遇,同时停下步伐。
“ 有什么要说吗?”雨水融进长袍,沿胳膊一路淌过手腕,指尖,映着天色的剑身,最终落在水坑,激起一个个水花。
“ 如您所见。”
他还记得初遇时男孩破旧的衣物与一身的伤。现如今站在面前的青年挺拔俊俏,弯腰朝自己拜了又拜,收徒那天孩子认真的表情窜上脑海。
只觉得平日里轻巧的佩剑突然沉重无比。
两人沉默着,雨点淅淅沥沥浇灭夕阳,药阁中不再有烟雾飘出。
借着光线昏暗,韩枫一步上前握住他的手腕。
他当然知道发生了什么,以及对方想做什么。也是一瞬,不想再费力,任由韩枫控制右手的动作。
之后他听到血r_ou_被刺穿的闷响,夜色中看不到飞ji-an的鲜血。
“ 师父,为什么要去出云。如果什么都不知道,死在今天,会幸福一些。”韩枫开始摇摇晃晃的站不住,积水被他杂乱碎步踏的哗啦作响。他凑在药尘耳边,细声说下最后一段话语,沾了血的手掌颤抖着覆上药尘的侧脸,“ 师父,我在地狱等你。”
他望着韩枫倒下,就像杀了一个不相干的人,等雨水夺去尸体最后一丝温度,转身离去。
谜底解开了,原来是这样。
宫灯依次亮起,他突然有些怀念萧炎温暖的体温。
☆、零 番外 我怕来不及
近些年春节日子越来越早,今年更是突破了二月大关,直接蹦到一月。导致新年完全没了万物伊始新气象,接连的暴雪让人不禁怀疑今年会不会诸事不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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