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乐答应了一声,还在瞄着车窗外面,显然还没死心的想去找个凌晨开门的水果店。
公寓很快就到了,李蹊下了车,看着夏乐扒着车窗眼巴巴的看着自己,又回头叮嘱了他一遍:“你过一会要是看我没下来,就自己回去,知道吗?”
夏乐点头道:“哎,知道了!”
李蹊这才上去了,他在楼下说了自己的名字,公寓的管理员一路送了他上去,等到了的时候,还给他刷开了房门。
房间里的人正在那弹琴,空旷的客厅里连招待客人的沙发也没有,只有一架钢琴和穿着讲究的白衬衫西装裤的年轻男人。带露台的铁门大开着,白色半透亮的纱随风飘动,随着房间里的音乐起伏跳动。
李昉正在那低头弹着,他手指灵活优美,非常专注。等一曲结束,这才抬起头来看了李蹊,挑眉道:“来了?坐这来。”
李蹊走过去,却看到对方让出了半张琴凳。
李昉自顾自地弹了几个音键,手指在黑白键上如流水般滑动而过,脸上还带着当初李蹊刚见到他的那种傲气,眉宇间英俊但却犀利,“我经常听到她夸你,这些年我在她身边一直弹琴,但是她夸你的时候最多。”
李蹊嗤道:“我?”
李昉扭头看着他,道:“对,就是你。”
李蹊眼神冷道:“不可能吧,如果是这样,当初就不会丢下我了,哦,还有爸,她自己当初做了什么都忘了么?”
李昉有些不悦:“只是对音乐的追求不同而已,如果全身心的追求,肯定是要做出一些牺牲。”
李蹊薄唇微扬,眼神里却没有一丝笑意,看着他声音提高了道:“我们就活该牺牲?”
李昉有些不耐烦:“我不是这个意思,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总要有些自己的追求吧,没有谁是理所当然为谁留下、牺牲。尤其是音乐,这么多年能坚持下来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当年也有机会摆在你们面前……”
李蹊绷着脸道:“你当初答应过我要留下。”
李昉愣了下,神色复杂的看着他:“我那个时候只是一个孩子,也没有干涉大人决定的权利,算了,我们难得见面,不谈这些了好不好?”
李蹊语气生硬对他道:“是你先提的,我也没想跟你说这些,也没想到这么多年我们都变了这么多,我以为你会给我写信、打电话,你会回来找我。”他头一次这么理所当然的去指责另一个人,带着气愤,但是也带着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信赖,只是有多信赖,当初就有多失望罢了。
李昉手指在琴键上按了几下,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两个人都沉默下来。
最后还是李昉先开了口,对他道:“很久没听到你弹琴了,弹一曲给我听吧。”
李蹊有些愕然,看了看钢琴,又看了看他:“你让我弹琴?”
李昉道:“怎么,不能弹给我听?”
李蹊看了他一会,然而对方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在等他动作。他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把手腕搭在黑白琴键上,像是做了极大的抗争,这才慢慢按响了琴键,弹了一曲生涩的《小夜曲》。
他太久没有接触过钢琴,对琴键都生疏了,对钢琴也带着一种潜在的畏惧似的,弹的非常艰难。简直像是一边在心里跟自己抗争,一边努力笨拙地强迫自己去演奏一样,琴音如人,他心不稳,乐声也带着颤抖。一曲弹完,李蹊的右手小指在颤抖,手腕也不太灵活,把手收回来之后就盯着琴键半天没有回过神来,也没有同自己哥哥说话。
李昉目光停留在他的手腕上,眉头拧起来。
李蹊右手躲开他的视线,略微换了下位置,哑声道:“太久没弹了……”
李昉眉宇间依旧没有放松,越皱越紧,抬头看着李蹊不客气道:“弹的怎么这么差。”
李蹊淡声道:“很多年没碰过琴了。”
李昉有些烦躁,李蹊现如今的表现显然和他预想中的完全不一样,打破了他一直以来的预期,但是对这样一个恭顺的人又没有办法去指责他半句,就像是一个多年假想的对手,等站到他面前的时候,对方却是个半废之人。他站起身去阳台那里倚着抽了根烟,狠狠地吸了一口,在烟雾里让自己好受了一些,侧身对着李蹊问他道:“你以后打算怎么办,总有点什么打算吧,还是就想这样唱歌跳舞过一辈子?”
李蹊道:“我觉得这样挺好的,我小时候就想做这个,唱歌跳舞也没什么不好。”
李昉嗤笑了一声,他没有开口反驳,但是那种讽刺依旧传达到了。
李蹊忽然觉得在这里继续待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了,他站起身道:“很晚了,我该回去了。”
李昉点了点头,又喊住他道:“我们的事,你没有告诉其他人吧?”
李蹊眼睛里亮的像是燃烧了一把火,抬头看着他,讽刺道:“没有,除了夏乐,没人知道,你满意了么?”
李昉拧了下眉头,“夏乐?”
李蹊道:“你可能贵人多忘事,不记得当初跟我们一起弹琴的人了吧。”
“我当然记得。”李昉把烟按灭了,皱眉道:“只是我要留下来给女学员上课,过段时间应该也会去给你们上课,觉得应该避嫌,你不要多想。”
李蹊也没说什么,情绪也不怎么好。
他独自下了楼,等出了这栋高级公寓才深呼吸了一口气,他唇角发抖,握紧了的右手在在发抖。
“李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