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纤荨未料到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说话竟这般直接,不由得多看她两眼。
天时已渐渐回暖,初露出夏日的端倪。孙绮穿了一件艳色窄袖翻领锦袍,衬着她年少娇艳的面容,更觉唇若朱丹,肌肤胜雪。
沈纤荨微笑了笑:“孙姑娘也说了,是太后娘娘有意,并非我家睿亲王有意。想来,殿下已与姑娘婉拒过了吧。这良缘婚配之事,莫非姑娘还要强求么?”
“你!!!”孙绮盯着沈纤荨,胸前一口气剧烈起伏,好一会,她才稳住了语气,缓缓道:“适才是绮儿莽撞失仪,还请王妃恕罪。太后娘娘知绮儿对睿亲王满心仰慕,欲将绮儿配予睿亲王为侧妃,并许绮儿与王妃平起平坐。绮儿虽是蒲柳之姿,然待殿下之心一片赤诚,今日斗胆请缨前来,只为与王妃说一句,绮儿若有幸能嫁入王府,自不敢妄想与王妃平分秋色,只愿能以姐妹相称,然而妹妹心里终将姐姐视做主子,惟盼姐姐见怜,能收容妹妹随侍在殿下与姐姐左右,执帚俸茶,余愿足矣。”
她这话起先不过一时之气,说着说着想起终生无托,所爱之人并非心中所期盼的模样,这段时日的朝思暮想到头来也许不过镜花水月一场,偏偏还是放不下,忍不住,想要争一争,却又说不清争不到会如何,争到了,又如何。
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求不得……
她心中狠狠一恸,孙绮,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沈纤荨见她眼中慢慢现了悲戚之色,轻轻叹了一声。
孙绮半跪在地上,眼圈早已红了,只听睿王妃道:“孙姑娘,本宫信你一片痴心,已系在殿下身上,只是实不相瞒,殿下心里,只怕再容不下旁人了。就如同我的心里,也绝不会再有第二人一般。”
正对着楼阁的远处是一株高大的老榕,隔着半塘碧水垂下根须,聆听过无数过往。荷塘中尚无俏丽花(苞),只湛绿的荷叶随风轻晃,送来极浅极清的荷香。
孙绮抬头看着沈纤荨,好一会不说话。
沈纤荨居高临下,也直视着她。
白玉石的扶栏边上,孙绮垂下了眉眼,嘴角勾起来,露出一个微微的笑意,再睁开时,眼里却是下定决心的断然。
纤荨眉心微皱,小小年纪,又长在富贵之家,实不知她从何处学来如此傲慢心机的姿态。
孙绮扶着一旁的石凳慢慢起身,款步朝着台阶的方向走去,路过沈纤荨的身边时,她用着与荷香一样清浅的声音说:“姐姐,我是真心欢喜睿亲王,甚至不介意她的身份,她的秘密。可是我不介意,不表示旁人也不介意。你说,若是太后娘娘知道她犯下了这样的欺君之罪,她会如何呢?更甚者,沈家一门,又会如何?”她身形款款,敛衽一礼,面上依旧云淡风轻:“妹妹就先回去了。姐姐不妨考虑考虑,妹妹明日再来与姐姐叙话罢。”
沈纤荨没有回转身,孙绮抬着下巴,旁若无人,从青莲曲桥走过。
她贴身的小丫头没能跟着伺候,被请在偏殿耳房候着,此时才让人领了过来,陪着她从王府仪门一路出去,上了轿子,回了孙太师府,一直行到自己的小院子,她都没有说过一句话。
丫头替她关上房门,只见她侧躺在床榻上,慢慢的蜷紧了身子。小丫头走上前拉过锦被,覆在她单薄的身子上,她将一只手捂住了眼睛,声音空落落的:“怎么办。我好像,做错事情了。”
荷塘碧水潇潇,一池碎金荡漾。孙绮走后,沈纤荨在踏水阁中临风站了许久,书瑶走进楼阁,将一件秋色披风披在她肩上。
天色渐渐迷离,王府中各个殿宇的灯火依次点燃,纤荨转过身,从踏水阁走了出来。
思源在台阶下提了只灯笼,本想说殿下正等着小姐用膳,抬眼看到她家小姐的脸色,说不出的惝恍。再抬头往书瑶瞅了瞅,书瑶轻轻的摇头。
纤荨没有回寝殿,一径去了书房。房中点了松香灯塔,万福门左右关合,隔绝了碌碌凡尘。
听着下人回禀,牧白微觉诧异,但从前纤荨也偶有在书房中废寝忘食的时候,倒也没多想,着人带着远政和婳儿草草用了晚膳。
夜色渐深,更漏已滴过入寝的时辰,纤荨还是没有回来。牧白皱了皱眉,也不叫人,自己提了个灯笼,走过几道回廊,看到书房里还亮着灯。
“荨儿。”她敲了敲门。
半晌,房门打开,纤荨后退一步,在隐约的灯光中略低着眉。
牧白走进书房,自然而然的执了她的手,随即楞了一下道:“怎的这般凉?”
纤荨抬头望她一眼,小嘴嘟着,似受了委屈一般。虽是不言不语,手上却微微的收紧了掌心。
牧白放下灯笼,从她身后搂着她的柔若无骨的纤腰,一同靠在桌案前:“怎么了?晚膳也没顾上用。是看了什么书?心里不舒服了?”
纤荨将手放在她箍着自己的手腕上,似有若无的“嗯”了一声。半晌方道:“看了一卷杂言。”
“说的是什么?”牧白将下巴搁她肩膀上,闻她身上淡淡的体香。
“说的是……有一个人,得了奇症,百般求医不得解。到了病入膏肓的时候,突然来了一个美貌的女子,与他的结发妻子说,她能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