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看,光是这股浓稠的味道就已经让人能猜到车里是幅怎样惨烈的画面。
挂在车门上的尸体已经被刑警取下,裹着白布搁在一旁地上,可能它在车内停留的时间过长,以至于那股味儿还经久不散。步蕨在尸体和车间犹豫了下,还是选择了戴上手套推开门弯腰先上了车。
陆和在与刑警队办交接,这趟出外勤的只有他、叶汲、步蕨还有庄勤总共四人,其他人暂时回到第四办公室待命和值班。庄勤前瞅瞅,后瞅瞅没人关注他两,只好硬着头皮跟上步蕨的脚步。
车厢的顶灯坏了,茶色玻璃阻隔了外界的灯光,黑不隆冬像一个密封的保险箱的。步蕨走得很慢,粘稠s-hi滑的鞋底给人以很不好的联想,走了两步他忽然站住不动了,战战兢兢的庄勤差点撞在他背上,神经一跳:“怎么了?”
“嘘。”步蕨轻声阻止他,黑暗中响起火柴擦过的声响,一朵青色的火苗噌地燃烧在步蕨掌心里。火光微弱但足以清晰地照亮他们周围的情景,庄勤的喉管刹那被只看不见的手扼住了,两眼瞪得快鼓出眼眶。
车厢的茶色玻璃上凌乱地印满了小小的手印,一层盖着一层密密麻麻地从头到尾覆盖了整个车厢,凝固的血液顺着玻璃流下一道道痕迹像一行行血泪,每一扇窗户就如一双双空洞的眼睛从四面八方冷冷地注视着他们。
“嘻嘻。”突然半暗不明的车厢内凭空响起一串孩童的笑声,天真无邪的笑声在这个情景下诡异得让人头皮发麻,庄勤想说什么可是稠得快坠出空气的血腥牢牢堵住了他的嗓眼。
紧接着一个接着一个,不同音色的笑声交织成欢乐的海洋将他们淹没。
车门啪的一声骤然关起,庄勤瞳孔猛地一缩,才跨出一步生生又止住。火苗被步蕨轻飘飘地抛出落在涂完血手印的玻璃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拉开一条长长的火龙,青色的火焰须臾间蔓延至整个车厢将他们包围得无路可退。
孩童轻快的笑声里陡然蹿起一声高一声的啼哭声,满车的哭声与笑声交织在愈发猛烈的火海里,一波接着一波冲击着庄勤的神经,让他绝望的是外界的人根本没发现车里的异样。
“哥哥。”一双小小的手抱紧庄勤的右腿。
紧张快要窒息的他麻木地低下头,小小的骷髅仰起头颅看他,上下颚一张一合:“哥哥,带我走。”
“……”实实在在看到东西了,庄勤竟反而淡定下来了,“步、步蕨。”
他忽然愣住了,站在中央的年轻男人神色极为淡漠完全没有平时的温和亲切,跳跃的火光落在他白得病态的脸颊上没有渲染上丝毫暖色,反而将那双眼映照得宛如幽水寒潭。庄勤恍惚生出种错觉,这时的步蕨仿佛身处另外一个世界之中,而那个世界中才是真实的他。
“卧槽!大晚上的你们在这开烧烤趴?”
紧锁的车门被一脚蹬掉半边,青色的火焰与哭笑声同一刻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一片死寂。叶汲皱着眉,大大咧咧地踩着干涸的血迹走进车内。幼儿园的校巴车对于人高马大的他来说过于低矮,只得低头弓腰地站着。别人这么站可能就猥琐了,但他脸好,当了这么多年兵练出的身架子在那,怎么站都是只有一个帅字。
“哟!吓哭了?”他不怀好意地拍拍庄勤。
庄勤被他一巴掌拍得一哆嗦敢怒不敢言,生怕这位大佬把自己当车门给踹飞了。
“步蕨同志,步小蕨同志?”叶汲走到跟前伸手在他眼前晃晃,“发什么呆呢,没看见咱庄勤小朋友快被你给关在这快烤熟了。老鸟不在,烤熟也浪费了。”
步蕨的肩膀不易察觉地颤抖了一下,眨眼人就活过来似的,深深吸了一口气疲倦地揉了下眼闷闷地说:“刚刚走了下神,”他不好意思地和庄勤赔了个不是,安慰他道,“别怕,那个火是烧不死人的。”他的脸色比在饭桌上时差了很多,好像眨眼功夫仅有的那口生气泄了个一干二净、
叶汲瞅着不对,眉头比方才拧得还深,语重心长地教育他:“知道的你是神游,不知道的还以为你魂魄出窍去鬼门关里晃了一趟回来。小年轻的不要仗着身子好就胡乱,看看你这一脸肾虚样比鬼还慎人。”
“……”步蕨重重揉了把脸,揉完后冷静了下来还冲他笑了笑。
那一笑笑得叶汲反而没声了,低低嘀咕了一句,步蕨没听清:“你说什么?”
叶汲也没遮掩,掌心磨磨下颌,两根手指不自觉地擦过唇角冲他嫣然一笑:“我说你笑得挺好看,和我媳妇儿有点像。”
“……”步蕨才压制住的火气忍不住又有冒头的趋势。
不知道为什么,叶汲这贱兮兮的模样也让他有种不堪回首,似曾相识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