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个蝉鸣繁盛的仲夏,赵小树握紧双手,神情紧张,汗流不止,小心翼翼的磕绊着对大壮说:“我亲生父亲来接我了,他说他一直不知道我的存在,知道了之后很惊喜,他很期待我能和我一起生活,会很爱我,他、他希望我能和他一起离开这里。”
“可是我们不是说好要当一辈子的好朋友,永远不分开吗?”大壮急了,“你如果想离开这里,我也可以带你去lv市啊,所以……”
“不只是离开这里的问题,我想有个喜欢我的家人,你明白吗?”
“不明白,我也可以当你的家人,会很喜欢、很喜欢你的。”
“你怎么能这么自私呢?我以为你会为我找到家人感到开心,但你却只想让我留下陪你玩。”那是赵小树第一次明白话急伤人这个道理。
在他开口之后大壮就沉默了下来,沉默到让他在最炎热的夏季却仿佛如坠冰窟。
他紧咬着牙告诉自己不能退让,想想你身上这身衣服,这可是你第一次穿的如此体面,不再是不合适的、淘汰的、十天半个月也没有洗过的,而是只属于你的、合身的、崭新的,带着一股新衣服特有的味道的衣服,“爸爸”说只要他跟他走,以后他都会过上这样的好日子,他想过上这样的好日子,不想再吃残羹剩饭,不想再衣不蔽体,不想再被打了。
最后,经过窒息的等待,小树赢了。
大壮终于想通,重新扬起笑脸,缺了一颗门牙的笑脸,她说:“你说的对,我不应该这么自私的,对不起啊,我刚刚只是因为门牙掉了有点不开心。你终于遇到了一件好事,天大的好事,比我的坏事要好的好事,它能遮盖住我的坏事,我应该为你高兴的,恭喜啊,你爸爸来接你了……”
最后那个女孩笑着笑着就哭了,哪怕被很多人围着,无法以少胜多时她也没有哭过,但现在她却哭了。
赵小树慌了,他差一点就脱口而出说我不走了,我留下来陪你,但最后他还是忍住了。
大壮也没需要小树的安慰,她一边倔强的不断擦着眼泪,一边已经安慰了自己:“我不能哭,这是对于你来说的好事,我真为你高兴,哪怕你要走了,只剩下我一个人,我也不该哭,哭多了会犯病,妈妈爸爸要担心的,我讨厌那样。哭没有任何用。我们还是来想想你的新名字吧。”
“新名字?”
“你被新爸爸找回去之后,肯定不能再跟着过去的坏爸爸一个姓了,而既然姓要改,不如一起把名字改了,小树太普通了,去了大城市会被别人笑话的。你新爸爸姓什么?”
“姓钱,他叫钱有钱。”
“……我们需要一个文艺一点的名字。”大壮委婉道。
“好啊。”
可惜直至金乌西沉,知识储备有限的大壮和小树还是没能想到什么好名字,大壮安慰小树:“不要担心,我今天晚上回去就打电话问问我爷爷,他可会起名字啦,我爸爸的,我的,还是我哥哥的都是爷爷起的,大家都说很好听。”
那是楚清让最后一次见到他的女神,因为连夜他就跟着钱有钱走了,没有告诉大壮。他不想她再哭了,但告别总会让人哭,所以他选择了不告而别。
等后来赵小树因为dna不符被钱家送回来的时候,他的女神已经走了,她住过的县城上的大屋早已人去楼空。
他每天都会去大屋门口等一段时间,希望有天女孩会回来,可惜,大屋再也没有来过人。
最后,他决定主动去找他的女神,他翻进了已经被废弃的犹如鬼屋的大屋,一间一间的艰难翻找线索。然后从某个柜子里找到了一本也不知道是被忘记还是刻意没有带走的牛皮本,第一页有大人的字体零散的写着一些缀着钱姓的名字,只有页面一角,是小孩子信笔涂鸦的一个十分幼稚拙劣的火柴人,脑袋边划着一个指向箭头,写着小树的名字。
那一刻,赵小树抱着本子哭的泣不成声。
自此心魔丛生,执念深种。每当遭受毒打、诬陷以及苦难时,他都这样告诉自己,这都是你抛弃了唯一对你好的人的报应,你活该,如果你没有被虚荣迷了眼,盲目的跟着别人走,此时你已经和你的女神一起离开了,在lv市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人生是由无数个选择构成的,楚清让始终无法从幼年那个选择中走出来,那个或许真的会改变他一生的选择。
所以在楚父楚母认回他时,他只提了一个要求:“我要叫清让。”
那是那个本子上唯一被画了圈的名字。
然后赵小树就正式改名楚清让,带着他唯一的行礼——被撕下来的火柴人简笔画,怀揣着激动的心情,再一次去了lv市,期待着能在有两千万人口的lv市找到犹如沧海一粟的大壮。
“怎么可能找得到。”阿罗第一次知道这事的时候差点给楚清让跪下,在这个寻人的故事里变量太多,而楚清让仅仅知道对方是个跟他差不多大的,有哮喘的,叫大壮的黑胖女孩,噢,对了,还要加上也许会存在的老家是青城,居住或曾居住在lv市这两个条件,“你知道小孩子也有可能会骗人吗?你当时要走,她情急之下骗你说也能带你来lv,这完全有可能。”
“她不会骗我的。”楚清让笃定道。
“她对你说她胡萝卜过敏!”这还不叫骗?
这些细节阿罗以前是不知道的,今天才从楚清让事无巨细的回忆里听到。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楚清让升起了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