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言再次醒来时,身旁却少了夜尘的守候,心中不禁有些不安,跌跌撞撞地下了床,光着脚摸索着走出了屋。
沿途已不记得跌倒过多少次,对于旁人的关心他也完全不予理会,只默默地爬起来,神情漠然地朝前走去。
近日一直在旁服侍锦言的侍女,在回屋后不见锦言踪影,也连忙跑出来寻找。
然而待她寻到时,却见那人一袭单衣跌坐在雪地里,如墨的长发与洁白的雪地相互映衬,简单地黑,简单地白。
他缓缓阖上眼,嘴角微微上扬着,似嗔似狂。
那一瞬间,天地间仿若只有他一个存在,绝世而独立。
只是在她还未反应过来时,那人又蹒跚地爬起身继续前行。
大厅内,夜尘忽然心有感应地朝屋外望去,望着那越来越近的人,心猛地一滞,起身大叫道,“锦言。”
听到夜尘的声音,锦言下意识地露出一个笑容,紧接着循声奔去。
夜尘上前扶住他,心里一阵酸痛,解下自己身上的裘衣为他披上,紧了紧领口,细声道,“醒了多久?怎么一人傻傻跑出来也不穿衣衫,冻坏怎么办?”
锦言微摇了摇头,模样十分乖巧地说道,“醒来不见你,我好怕,怕你抛下我自己走了。”
夜尘轻笑一声,顺势捏了下他的脸颊,温柔说道,“不会的,我在那你便在那。天太冷你先回屋等着,好吗?”
“不,我要等若尘一起回屋。”他的声音不大,但是语气却十分坚定。
低头看到他冻红的双脚,夜尘无奈一叹,蹙起眉头,拉着他慢慢来到暖盆旁,又命人取来衣物鞋袜一件件为他穿上,这才微微舒了口气。
屋内只剩一片诡异的安静,虽早已听闻锦言的遭遇,但今日正式相见,容若君还是不免有些动容,开口道,“二哥,我看这事明日再议,你先陪他回房去吧。”
锦言拉住夜尘的手微颤了一下,偏头望着他,那双眼睛是一如既往的黯淡。
“没事的,刚刚说话的是若君,屋内还有皇上和容老将军。我与若君虽为双生子,但性情却迥异,相貌也只有六七分相似,所以区分起来还是十分容易地。”夜尘微笑着解释完后,又对着容若君说道,“不必。锦言也并非外人,我们继续吧。”
原本一直脸色铁青地坐在太师椅上的容斐,终于忍无可忍地怒斥道,“大庭广众,成何体统!给我跪下!”
见此,夜尘抬眸瞥了他一眼,随即背脊挺直地跪在地上。
手瞬间被松开,胸口一痛,锦言缓缓地抬起手,试图想要抓住什么,手却僵在了空中,最后只无奈地一笑,靠着夜尘跪了下去。
锦言这一生,没有跪拜过任何人,也没有任何人值得他跪拜,但却在这一刻毫不犹豫地跪了下来。
“锦言,何必呢?”夜尘痛苦地闭上眼,声音在颤抖,锦言是什么人,他夜尘岂会不知。
“他这般对你,我却不能动他分毫。”他低声说道,语气充满无助。
夜尘握住他的手,静静地笑了。
见他们二人这样,容斐气得浑身发抖,“容若尘,你将皇上置于何处,将容家列祖列祖置于何处!若是你在这般冥顽不宁,继续做出这种伤风败俗之举,我便替你死去的爹爹执行容家家法。”
容若君一惊,这家法纵然是像他这种有内力护体之人,受过后也需卧床修养半月,那夜尘还不得去了半条命。
容若君看了眼一直在旁默不作声的凤重鸣,示意他说些什么,那知那人却恍若未见。
夜尘面无表情地道,“我意已决,爷爷您高兴怎么就怎么吧,最多一尸两命罢了。”
一尸两命?
容斐惊愕地望着夜尘,往事渐渐浮现脑中,若是当年夜尘的舅舅夜凌枫没有爱上男子,最后便不会遭那般下场。
若不是夜凌枫没有出事,夜凌儿岂会私自出营,书翊又岂会伤心欲绝,最后惨死战场,让他这个白发人送黑发人。
思及此处,一时悲恨交加,让容斐这个年近七旬的老人瞬间又苍老了好几岁,交错的皱纹就像刻在脸上的刀痕,竟有些慎人。
气氛一下子沉寂下来,凤重鸣定定地看了地上二人一会,忽然起身来到夜尘身前,衣摆一掀,也跪了下来。
容斐震惊地望着这一幕,半响才哆哆嗦嗦起身扶住凤重鸣,道,“臣惶恐,老臣惶恐阿…”
“容老将军,容家世代忠良,这一跪您是受得起的。其实今日借着容二哥之事,重鸣也想将与若君的事向你禀告了,还望你一并允了。这南朝需要容家,重鸣更是需要若君与二哥的辅助。朕这一生做不了明君,但也不愿去做一个昏君,朕只想朕的百姓饿了有饭吃,冷了有衣穿,如此简单而已。二哥并没做错什么,而且朕私底下也已经准了他与锦言的事,若是您觉得他们已伤风败俗,那朕与若君又能好到何处去?朕的江山,亦是若君的,容家的。”凤重鸣今年不过十六岁,但语言间却透着为帝者应有的稳重和气势。
凤重鸣这番话一说完,容若君瞪目结舌地愣住,而夜尘却轻轻叹了口气,知这事已经算是解决,便故出声提醒道,“皇上,如今西戎大军即将兵临城下,我们还是应先商讨如何应对才是!”
容斐身子恍然一颤,张了张干涩的嘴唇,试着张口说话,最后只是心情复杂地反手拍了拍凤重鸣的手背,“皇上,起来再说吧……”
凤重鸣这一逼,容斐无奈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