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身影一开始跑得飞快,但短短一段时间后便以r_ou_眼可见的速度慢了下来,大约是体力渐渐不支了。她跳到一方草丛茂密的小渚上,抱着谢璇的包袱在地上滚了两圈,下一瞬就被谢升一把抓在了手心。
偷包袱的是名衣着褴褛的女子,五官还算j-i,ng致,只是看着有些奇怪。她脸上不像是沾了灰尘,但脸色又是灰蒙蒙一片,连带着眼白都泛着一缕一缕的青灰,像是一只半死未死的僵尸。
谢升一把将包袱从她手里抢来,怒气冲冲道:“哪里来的盗贼!竟敢偷你谢升爷爷的东西?活得不耐烦了?”
“狗屁!”
这女子的衣着不得体,脸嘴里吐出的话怎也是脏字。大颗大颗的唾沫星子喷散在谢升脸上,谢升两眼一闭,朝后一退,抓着她的手就这么松了开来。
女子趁机向前一翻,与谢升之间拉开了一道三丈远的距离。
谢升拎着包袱,用袖子擦了把脸,道:“你是谁?为何要偷拿我九哥的遗物?”
“哼,你九哥?”少女冷冷一笑,“你九哥就是那个道貌岸然心狠手辣的‘谢神医’,是不是?”
“你嘴里在骂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呢?”谢升从不打女人,但眼下似乎要破例了,他强忍住扬起拳头的冲动,目光牢牢盯住她的一举一动。
少女丝毫不顾及形象,神气地抬起头用鼻孔对着他:“你说的没错啊,那狗神医就是不干不净的东西!”
“你!——”谢升这下彻底是忍不下去了,他使出三分力气朝少女的肩头挥去,结果刚碰到少女,那拳头竟然直接从肩头穿走了,就像是打到了空气。
谢升一开始以为少女使出了什么鬼妖法,但看到少女灰蒙蒙的脸色,以及她脸上难以置信的神情,谢升恍然大悟——
“你快要消失了?”
谢升采用了一种委婉的问法。在这句话里,消失与死亡等同。
“哈哈哈……”
少女癫狂地笑了起来,混沌的眼珠子四处乱瞟着:“我告诉你,我原本是守护庐城这里的河神,但谢璇带着他的瘟神来了。他根本不是什么神医!谢璇根本是害死庐城上万人的罪魁祸首,所有人都被他骗了!”
谢升怎会轻易听信这个来历不明的女人诬陷他的九哥,立即反驳:“你胡说!我九哥不是你口中的那类恶徒。”
少女笑着笑着眼眶里便聚满了泪水,她低下头凝视自己身下若隐若现的双腿,嗤笑医生:“他想成神,还想打破谢氏一族永远无法成神的传言。他知道神明无法染瘟,便让瘟疫之水与我融为一体,将我变成了一个人人喊打的妖魔。后来,我百口莫辩,百姓们不再供奉我,我的神格也逐渐褪去,在他用符咒施放的结界阻拦下,我再也无法靠近庐城,看一眼我的子民,而瘟疫也已入侵了我的身体。对啊,你说得没错,我快消失了,也许能撑到明天,也许就在半个时辰之后,我就要死了。”
谢升抱着包袱,脑袋一时空白,他嘴里依然嘀咕着:“我不信……”
“你信也得信,你不信也得信。”少女坐在地上,望着天边已经潜藏多日的太阳,“你九哥就是这样的卑鄙小人!他不但害我,还害了那些对他无比信任的百姓!”
“那、那你偷我的包袱做什么?”谢升自以为找到了一丝漏洞,极力为九哥辩解道,“你是小偷,我九哥才是好人。”
“呵呵,你是真傻还是假傻?”少女嘲笑道,“就算他现在被自己布下的局给害死了,他设的符咒结界也一直贴在庐城四周,我无法靠近庐城寻找他害人的证据,只能偷出这个包裹。方才我在这包裹里找到了瘟神的气息,不信你打开看看?”
谢升的双手正在发抖,包袱上打的结揪了数下都没扯掉,最后一下时,终于扯开了。
里面有一些衣物,还有一只药箱。谢升开启药箱,发现里面存放着满满一屉的药丸。
“喏,就是这些药丸子,应当是瘟神送给他的。我猜连他自己也没有料到,这些药丸只对凡人有用。不过他一点儿也不害怕,因为他早知道城里的百姓会在他死后开始供奉他,他能死而复生。”
河神少女想伸手去够这些药丸子,但药丸全部穿过了她的掌心。
她的双手已经消失了。
河神望着一对突兀的手腕子,自言自语道:“他能死而复生,受人爱戴,但我却要死了。你告诉我,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我要被你们谢氏虎族害成这副模样?你们凭什么!!!”
她歇斯底里地对着谢升咆哮起来,拼命捶打着谢升的身体。她什么都捶打不到。
“我究竟错在哪里,要受到这等侮辱?!他谢璇又有哪点好?!心安理得杀了半城百姓,你们就不怕死后堕入十八层地狱吗!”
谢升被她吼得彻底没了思绪,跌坐在地上愣神。
少女身躯消失的速度比她想象的还要快。
区区小半柱香的功夫,她已虚弱得只剩下脖子和头颅,比脖子长许多倍的黑发悬在空中,看着分外血腥可怕。
少女眼里流出了血泪,吧嗒吧嗒滴在草地上,混入泥土的芬芳之中。
她一边哭,一边笑:“若你还不信,就把这些药丸拿给瘟神看看吧。”
谢升抬眼看她,一言不发。
“但凡是与灾祸有关的神灵,成神之路都异常畸形。他们不需要许多百姓爱戴,因为他们还可以寄生在灵力强大之人的身上,一半灵力来自供奉的香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