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海鸥认真听他说完,对于他是如何将那两个困难片段蒙混过关的显然也毫不关心。他本来站在琴凳一侧靠近高音区的位置,这时便将身体前倾,右手在键盘上把刚刚讨论的这个段落按照谭硕的要求快速地弹了一遍,问道:“是这样吗?”
“对对!”谭硕表示肯定。秦海鸥不仅准确领会了他的意思,连音也一个没错,令他十分满意。
秦海鸥继续往后翻,翻到一个较大的段落,直接将谱子放在了谱架上:“这一段可以处理成三个层次,你觉得可以吗?”
谭硕看了两眼,赞赏道:“当然可以!这样整体听上去就会更丰富一些,但是在这个地方——”他指着中间的几个小节,“这里需要让小提琴飘出来,所以上面的这个层次要弱化,主要由下面的两个来支撑,等过了这一段再恢复成三个层次。”他一边说着就一边用手在键盘上划拉,但这一段需要双手配合,他也知道自己弹不清楚,所以划拉两下之后便住了手,连摸也懒得摸了。
秦海鸥便道:“让我试试。”
谭硕立刻站起来让开,换秦海鸥在钢琴前坐下。秦海鸥将双手往琴键上一放,就从这个段落的开头弹了起来。
他十分顺畅地一路弹了下去,弹到需要衬托小提琴的地方,谭硕开口提醒道:“控制……”
秦海鸥照他说的进行了处理,然后继续往下弹。谭硕见他毫无滞涩,干脆将剩下的谱子全摆在谱架上,一边为他翻谱,一边提醒他各处的细节。
柳阳在店里忙碌着,突然听到后院传来钢琴声,很是诧异。秦海鸥从来不在这个时间到琴房来弹琴,并且那琴声断断续续的,和他平常练琴时的情形也不太一样。正纳闷着,店伙计就过来报告了谭硕和秦海鸥借用琴房的事。柳阳一听谭硕也在,更诧异了,把手里的两杯咖啡冲好以后便抽空到后院来看。
琴房的窗户平时是被窗帘掩上的,但刚才窗帘被谭硕拉开了,柳阳来到琴房外面,一眼便望见秦海鸥正在屋里弹琴,而谭硕竟然就站在他身边看着。柳阳大吃一惊,把这一幕看了又看,确定自己没有眼花,心中顿时涌出一股喜悦,高兴得不知如何是好,愣在那里动弹不得。
秦海鸥能在谭硕面前弹琴——他是不是已经不再感到紧张?这是不是意味着他已经好了起来?他是不是很快就可以重新登台了?
柳阳惊喜不已,许多念头自脑中闪过,不仅如此她还发现,谭硕并不单单只是在一旁看着,他时而对着谱子指指戳戳,嘴里说着什么,而秦海鸥一边弹着琴,一边还能开口回应他几句,整个人显得非常放松,丝毫看不出有任何压力和负担。柳阳在外面望了一会儿,虽然猜到他们可能是有事在忙,但还是忍不住推门而入。她一进门谭硕就看见了她,忙对她道:“你来得正好,有件急事!我要在你这琴房里录点东西……”
秦海鸥听见谭硕对旁人说话,立刻停止了演奏转过身来,见是柳阳,便对她笑了一笑,似乎完全没意识到刚才发生了什么。
柳阳惊讶地注视着秦海鸥:“你、你能弹了!”说完又看向谭硕,“你没有发现吗?他刚才在你面前弹琴了啊!”
谭硕的话还没有说完,闻言不由一怔,转头看着秦海鸥,脸上终于也露出了吃惊的神色。
秦海鸥花了些时间才弄明白柳阳究竟在说什么。他抬头看看谭硕,又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刚才他只是一门心思琢磨着如何将作品里的种种细节处理得更好,不曾分心去考虑别的,甚至忘记了谭硕不仅是这个作品的创作者,同时也是一位观众。他没有感觉到丝毫的异样,既不觉得紧张,也不感到惧怕,他的手指将他心中所思考的和谭硕告诉他的如实地弹奏出来,一切都是那样自然而然顺理成章,他身在其中,并没有意识到那一刻自己的心境已经发生了变化。
柳阳见他低头不语,便有些急切,上前又问:“海鸥,你感觉怎么样?还觉得紧张吗?你是不是已经好了?……”
秦海鸥抬头看着她,张了张嘴,却不知该怎么说。柳阳的问题让他突然又想起了自己的困扰,心里的感觉顿时变得复杂起来。他刚才确实在谭硕面前很放松地进行了演奏,可这时一想到柳阳所问的事,继而联想到将来有可能上台,心里刚刚松下的弦便立刻又绷紧了,他知道现在的自己是做不到的——他是不可能做到的。
“好了好了,这些事情以后再说!”谭硕一见秦海鸥的表情就觉出不对,抬手在他肩上用力拍了一下,“我现在回去拿设备,你再琢磨琢磨,咱们早点录完早点交差!”
他说着便朝柳阳使了个眼色,率先向门外走去。柳阳虽有不解,但也只好说道:“好,那你们先忙。”说完便跟着谭硕出了琴房。
谭硕见柳阳出来了,反手将琴房的门拉上。柳阳也没有立刻说话,两人默契地走到远处,估摸着秦海鸥已经不可能听见他们的声音,谭硕这才压低嗓门开了口:“你别着急。”
柳阳正待要说,谭硕接着道:“这事急不得。他刚才完全是无意识的举动。”
柳阳盯着他,渐渐冷静下来:“你的意思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