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皇上没想到自己对他的这点温柔,却让他多了更多不可言说的压力。
老皇帝垂眼,当年李卓兆其实要比李宏熤早出生小半个时辰,只是皇上当时极其宠爱皇后,不愿让王府的一个小小通房丫头的儿子,压自己的嫡长子一头,偏巧李卓兆出生的时辰又是吉时。
那时的老皇帝也不顾什么规矩不规矩的,他最宠爱的女人诞下一子,他人一开心,这两人的出生时辰,就这般说改就改了。
但其实,改与不改,也并没有什么区别。
嫡长子和长子虽然只差了一字,地位和命运,却天差地别。
李行之能感受到老皇帝的手指在自己的手掌上轻轻划过,侯爷把注意力转到了手掌上,老皇帝写下的第一个字是——
戏。
紧接着他的手指继续缓慢地移动。
困。
宋。
皇帝的动作戛然而止,片刻后李行之开口安慰道:“逝者已矣,还请皇爷爷节哀。”
“是啊,逝者已矣……”老皇帝嗫嚅道,原本就萎靡不振的神色上又添疲惫,整个人看上去j-i,ng神恍惚。
逝者已矣,生者当如斯。
可这天下,注定不可能让时人如斯了。
老皇帝转头,继而深深地看了李行之一眼:“你也退下罢,如今海水群飞,天下也不太平了,没有大事,你也不要出去,知道吗?”
李行之点了点头,又无悲无喜地扫了李卓兆的尸体一眼:“那行之就先告退了。”
老皇帝闭眼,微微点了点头。
“戏。”李行之喃喃道。
戏字一语双关,刚才老皇帝握住他手的气力,不太像已经病入膏肓的样子,这说明皇帝病重,是在演戏……那又为什么要演戏?
对了,老皇帝病重的消息传的人尽皆知,以李行之对皇上的了解,他若是当真不行了,反而不会声张。悄悄将一切事情都安排好后,再阖然长逝,这才是他的处事风格。
而二皇子,恰恰是在得知老皇帝病重,近期又只召见过自己的情况下,才坐不住起兵谋反的。
所以第一个戏,是为了引出心思不轨之人。
而这第二个戏,该是指老皇帝身边的人或是朝中大臣。听到这里南子慕打断了李行之,他酝酿道:“这第二个戏,想必就不只一种可能性了。”
“唔……对,第一种情况,皇上身边的人或朝中某位位高权重的大臣在演戏。那还有一种情况,是什么?”李行之望向南子慕。
南子慕:“侯爷有没有想过,你不自觉地将这个‘戏’字,小化了?我倒觉得皇上是指——朝中有人,在布一场大戏,而二皇子谋反,以至逼宫,都只是为他这场大戏拉开了序幕?”
“南公子是从何处窥见的?”宋辞听得脊背发凉,听到南子慕这般振振有词,于是疑惑道。
南子慕侃侃道:“结合后边的困字,可以推测皇帝是被谁设的局给困住了。再者说,他为什么不敢亲口和侯爷道明情况,李景,你皇爷爷平时是喜欢打哑迷的人吗?”
李景摇了摇头:“他不喜欢拐弯抹角。”
“那也就是说,皇上在侯爷手上写下这三个字,是被逼无奈。而在什么情况下,一位九五至尊会被逼无奈?”南子慕顿了顿,自答道,“除非他身边有亲近之人背叛,他被人监视着,人人都有嫌疑,但皇上显然还不能确定背叛的人是谁,所以只好草木皆兵。”
“子慕说的有道理。”李行之给他倒了一盏茶润喉,“虽说谋反是大罪,直接将主谋处死也无妨,然李卓兆毕竟身为二皇子,而且已经封王,如何他宋以理一来,就将他杀死?虽说那时李卓兆情绪激动,拔剑指向皇上,但御林军不可能有s,he箭的时间,却没有多走几步将他活捉的能耐。”
当时的御林军是听从宋以理的吩咐,但李景想不明白,怎么会有大臣上赶着去杀皇子?皇子即便犯下滔天大罪,那也还是皇帝的骨血,哪怕一开始皇帝不在意,心里也必然会留有隔阂。
而伴君如伴虎,你根本不知道这个小小的隔阂什么时候会爆发。
宋辞的脸色有些难看,南子慕凝视他片刻,突然道:“宋公子要是听着觉得心里难受,那便离开罢,只是——宋公子若是也有……”
宋辞笃定:“无妨。侯爷待我情若手足,我待侯爷也是一颗赤诚之心,明月可鉴。我爹寻常玩乐我管不着,若他胆敢对皇位心怀不轨,我定然……”
“你定然什么?大义灭亲么?话不要说太早了,心里有个数就得了,真遇上亲爹亲兄弟,敢问宋公子的刀砍的下去吗?”
南子慕说话难听,可宋辞冷静想想,又确乎如是。家国大义,他自小就将这四个字置于诸事之上,可若真到了那个时候,他宋辞可以眼睛都不眨地举着这四个字,砸向他的亲人吗?
宋辞思忖片刻,接着道:“我闭嘴,你们继续。”
宋辞不是那种会钻牛角尖的人,李行之此刻也无暇顾及他的感受了,他想了一会儿,又道:“而且李卓兆带进宫里的那些所谓j-i,ng兵,恐怕都名不副实,要不然怎么可能一下子就被御林军拿下,御林军虽然厉害,却也不是神兵天将……”
“不对,不应该是名不副实。”南子慕截口道,“难道守宫门的士兵也哗变了吗?”
侯爷与他对视一眼,连忙找补道:“唔……是我想当然了。若是这批j-i,ng兵名不副实,他们根本连宫门的进不来,所以……”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