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小九打开明柯之前塞给他的匣子且看到这幅画,便会知道画上那人手抚的坠子此刻便在他的手里。
关于这个坠子的来历,明柯不想再提,他凝视这幅画许久,直到泪盈于睫,才郑重的跪了下来,以对待阿爹的同等大礼响亮地磕了三个头:“曲叔,阿柯来看你了。”
那副画下面,赫然是一个牌位,蒙上尘埃已久,却依旧可分辨其上所刻三字:无名氏。
他曾为爱成为家族弃子,最终又为爱所弃,世人本就不识他,若有人有缘来此,看到画像,识得他,他也不过只是无名氏。
第14章 细水长流
明柯费了老大力才从伙房里折腾出些热水,自己随意打理擦洗了一下,然后找了个木桶给盛满了热水就准备给小九拎回房去。
若是他身体尚且康健的时候自然是不费吹灰之力,可如今拎着这不大的木桶走起来竟是摇摇晃晃,方才迈出七八步,木桶里的水便只剩泰半。见此终是觉得不妥,停下步子,放下木桶,皱眉思考了半晌,明柯正准备干脆就只提这泰半的水回房得了。
他一抬头,却见小九倚靠门栏,也不知何时来的,又看到几分情景。
明柯回想刚才他烧火添柴,手忙脚乱,提水桶也摇摇晃晃的狼狈样子,也不知这人会逮着机会怎样笑话,欲要开口辩解几句,又觉得好像这样一来,更不符合他一贯潇洒的形象,低头苦想如何措辞,却听身旁时有动静。
他抬头一看,却见小九默默地从他身旁提起了木桶,走回灶旁重新舀满了水,然后再提着木桶,回到了他身旁:“回房间吧,你衣服打s-hi了。”语气甚是温和,但说罢就径直走出了伙房门。
其实此时小九的内心极不平静,他刚醒来时,曲大就时常咳嗽,当初以为是风寒,后来曲大不怎么咳嗽了,他也就没怎么在意,没想到这人如今竟孱弱到连提桶水都费力的地步,其中必有隐情,既然他未提起,自己也只能装不晓得。
却是心中暗暗猜测约莫又是同曲大那夫君有关,小九摇摇头,轻叹后又自嘲:“他又与你无关,莫管闲事,两年后总归要各走各人路的。”
因今日两人都甚是劳累,天色又已晚,故而虽是有其它客房,却也懒得再捣腾出另一间房,二人也就准备先将就着同一间房,反正一路上也习惯了,没什么可别扭的,梳洗罢,两人便休息了。
此时此地有人正好眠,在那九重深深宫墙里却有人素手调香,一遍遍的虔诚地抄着佛经为他人祈福。
历代元君才能居住的凤梧宫并没有空出来等待它的下一任主人,长孙祈仪依旧住在这儿,即使按例不合,他也不想搬出去,他想梦见那人,就像任茗说得那样,在梦里同那人就像生前那般相处。
他等那人入梦等了许久,可小一年了,那人总是不肯来见他,长孙祈仪甚至隐隐有点怨恨了,司空明柯生前只肯去找任茗,死后也不愿来见他,就连一次都不肯。
他生来就注定是那人的元君,所有人都在他面前夸那人是如何的少年fēng_liú,又如何的有帝王之才。
爱上一个人是那般的容易,甚至可以只凭周围人的寥寥数语。
那个fēng_liú少年就这么轻轻地走进了长孙祈仪的心里,他是满心欢喜的嫁过去的,他甚至以为那人也是同自己喜欢他那般喜欢自己,想着皇室里的少年夫夫彼此相宜,感情甚笃,必定又是一段千古的帝后佳话。
他想了很多,却没想到明柯压根就没关注过他,长辈教过他琴棋书画,教过他身为元君要怎样做后宫表率,却唯独没教过他要怎样同自己的夫君相处,他原以为他们同父亲爹爹那般相敬如宾、鸿案相庄是颇为容易的事。
却没想到他同那人之间只有相敬如冰。
长孙祈仪原想着,可能帝王之爱就是这样,细水长流也很好,他们总归是要相伴一生,百年后也是葬在一起的,他们的名字在史书上也会是并排列着。
可是任茗出现了,那个人变得如此不一样,爱怎么会是平淡的,那人疯狂的恨不得把任茗融进自己的骨血。
于是他不争不抢,只想等那人回头,然而这个梦最终还是碎了。
朝堂内外,风云几度变幻,长孙祈仪不可能坐视不管,任茗来探他口风之后那些小动作他也是清楚的,只是不过小打小闹罢了,总归他还有底牌没亮出来。
任茗会知道龙凤双令这件事,他不奇怪,纵使是秘辛,有心人也终是会知道的。他甚至知道任茗委托无名阁去了帝陵去取此物,可是任茗哪会知道千般手段用尽,到手的也不过是假的龙凤双令。
这些糟心事长孙祈仪并不想管,他也无所谓任茗有些其他小想法,可是更出格的他就不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这万里河山风光如此之好,可以姓司空,却不能姓任,百年之后,也唯有他长孙祈仪才有资格与那人同葬。
长孙祈仪就那样端坐着抄了一宿的佛经,凤梧宫的香烛彻夜啼泪,仿佛是再正常不过的情景。
夜色褪去,转眼晨曦又至。
明柯睡眠浅,早就醒了,小九却仍坠睡梦中,他害怕惊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