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被骂的男人一看龚小亮,又一看巧巧,还要说什么,边上一桌客人里一个光头拦了他一把,道:“兄弟,我说句话,这事儿是你不地道,咱们出门在外的,讲点素质,成吗?”
那男人咬咬牙,拽着女朋友甩下句:“全天下就这一家饭馆了是吧?走!”就走了。
巧巧朝男人的背影啐了口,推着龚小亮去了柜台里,拿了几张纸巾给他。龚小亮把手里捧着的碎瓷片扔进垃圾桶,轻声说:“我没事儿。”
巧巧瞅着他,一双原本大而亮的眼睛挤成了大小眼,还在急急的喘气呢,似乎还在气头上。这时坐在柜台前吃饭的一桌年轻人里一个染黄毛的举起酒杯,对巧巧道:“巧啊,这哈尔滨的酒店管理还教怎么对付赖皮流氓啊?”
巧巧翻个白眼,没理他,一拉龚小亮,要看他额头上的伤,龚小亮往后一缩,躲开了,后厨喊出菜,他又忙碌了起来。
这晚打烊,龚小亮在厨房刷碗,近来奇哥总是一打烊,算完当天的账就回家了,他给了龚小亮一串钥匙,由龚小亮锁门。眼下饭馆里只有龚小亮一个人,巧巧从外面进来了,她穿了件大红的羽绒服,双手c-h-a在口袋里,脑袋上顶着个红色毛线帽,看着龚小亮,下巴昂得高高的,响亮地喊出了他的名字:“龚小亮!”
她问他:“去吃夜宵不?”
龚小亮摇摇头:“你们去吧。”
“什么你们啊?”巧巧哼了声,“事先申明,我可还没男朋友啊!”
龚小亮看她,说:“你一个人去吃宵夜?这么晚了不安全吧。”
“不啊,和几个同学。”巧巧眼珠一转,一咂舌头,改口道,“对啊就我一个人,你给我当贴身保镖吗?”
龚小亮没声了,低下头去。巧巧走到了他身边,说道:“你这不都快洗完了吗?我等你。”
“不了吧,我还要扫地。”龚小亮说。
“外面都那么干净了还扫啊?”
“再拖一拖。”
巧巧靠在桌边,不太乐意了:“你怎么总一个人待着?你可有点孤僻。”
龚小亮笑了笑。
“你老家哪儿的啊?”巧巧问他。
“牡丹的。”
“啊?那你怎么上我们家打零工来了?我妈说你十九中的啊,欸,你多大啊?”
“二十七……”
“二十七……”巧巧掰掰手指,“那会儿随便考个牡丹的什么学校不都包分配嘛?十九中最差的班也能考个三本吧,你一个都没考上?你读书也太烂了吧?”
龚小亮还是笑。巧巧叹了声气:“你不会打算一辈子在这儿给我叔打下手吧?”
龚小亮瞥了眼巧巧,巧巧立马截获了他的这两道视线,凑上来,拿肩膀轻轻撞他的肩膀:“雪乡你知道吧?”
龚小亮把洗好的碗放去了另一张桌上,用干抹布擦。巧巧也拿了块干抹布,和他一块儿擦碗,说道:“离我们这儿不远,那儿这几年旅游特别火,牡丹这儿吧,开旅馆我看是没戏了,一个月都不一定有一个客人,你说要是咱们去雪乡开旅馆,加上我叔这手艺,啧啧,说不定还能上上《舌尖上的中国》呢!”
“《舌尖上的中国》?”
”啊?你连《舌尖上的中国》都不知道?就是那个纪录片啊。”巧巧一拍龚小亮,和他打了个“等着”的手势,转眼就跑没了影。可不一会儿,她就又蹦蹦跳跳地回来了,怀里抱着台笔记本电脑。
碗都擦干了,龚小亮正打算再拖一遍外头餐厅的地,巧巧随便找了个座,打开了电脑就开始播视频,还招呼龚小亮过去看。
电脑屏幕上一个厨师正把面条甩得老高,粉尘四散。
巧巧托着下巴也盯着屏幕,画面切到了深山里,有人爬树取蜂巢,画面又切到了海边,有人下海捞鱼,煮一大锅海鲜汤。巧巧边看边给牡丹搞旅游规划:“你说咱们牡丹也搞个什么景点,我看林场那边就不赖嘛,原生态,回头上一上电视,咱不也火了?”
她回头张望龚小亮,一双眼睛迷迷蒙蒙的,时间不早了,牡丹早早地安静了下来,若是还有人在忙碌着什么,一定是在忙着做梦。
巧巧还在畅想:“要是挖出个温泉,也能和富士山山脚下似的边看雪边泡温泉了嘛?那美的……这附近有矿,有矿的地方是不是就可能有温泉啊?”
纪录片的画外音介绍起另外的佳肴了,上海本帮菜,私家菜馆,已经相传五代。那最新一辈的传人在接受采访,他的口音有些重。龚小亮拄着拖把站住了。
巧巧问道:“你喜欢牡丹吗?”
她转过头直勾勾地看着龚小亮,她的头发做了酒红色的挑染,衬得皮肤白皙,她身上有股淡淡的香味,平时不易察觉,此刻忽然特别明显。龚小亮好久没闻到这样的味道了,清浅,不着痕迹,埋伏在空气中,抓不住,好像没有形态,可到了必要的时候,这股香味又会在瞬间化成一柄锥子,直刺进人心里,那被刺伤了的人呢,他会有什么样的下场?他能有什么样的下场?除了被钉住,他什么都做不了。
龚小亮弯下腰拖着地走开了。
巧巧还和他搭话:“不喜欢啊?不喜欢还待在这儿啊?”她感慨道:“现在都没什么人留在牡丹啦。”
“我嘛,你看我爸,臭脾气,老顽固,非得待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