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连祁朝后甩去一道斗气。轰然一声。桌椅俱都变成碎片。桌上的一应物事俱都滚落至地。
一连串的杂声。
百里连祁听得便觉头疼。不由伸手抚上额处,缓缓闭了双眸。
在外头守着的宫仆听得响声,便赶紧步入大殿。见得百里连祁身形微晃,似是不太妥,便出声唤道,“大汗?”宫仆走至百里连祁近处,准备搀住百里连祁。
百里连祁睁开双眸,“无事。找人收拾了罢。孤去歇一歇。”说着,便往寝殿而去。
“……是。奴才遵命。”宫仆只得如此应道。
百里连祁翻身上了床榻。闭上双眸。
此刻实是身心俱疲了。却奈何无法入眠。
脑海中不断浮现一幅又一幅的画面。第一次见面。云华恍若天人的模样。
第二次见面。云华温暖和煦的笑容。
第三次见面……往后数不清的每一次。
最后定格在脑海中的却是几日前的场景。
他说,“我对你只有亲人之情。”
他还说,“……可我从来不识百里连祁。他不是我视为亲人之人。我选了龙越,因为我心系于他。我会与他并肩而战。”
他说着这几句时。眉宇间有淡淡的忧愁。仿佛不忍如此。可终究……为了那个男人,要放弃他。
这些年来……未有一日,忘记过他。可他……却终究将一颗心许给了那个男人。
——
三个时辰后。
宫仆敲了敲殿门,“大汗,是时候用晚膳了……”
百里连祁言道,“孤未有胃口。稍后罢。”
“那……大汗不去看王后了?”宫仆提醒着问道。
百里连祁半晌未语。宫仆只好战战兢兢地又言道,“大汗……狩崛还需要矗戮……”
又是半晌静默。宫仆见此,便觉大汗今日是不可能会去凤宁宫了。想着便打算先行告退,待得明日再提此事。
百里连祁缓缓坐起身,“去传轿舆来罢。”终究不可因一时心绪,而影响大事……
狩崛确实还需要矗戮。还需与矗戮保持友好关系。如此才可更快地斗赢那个男人。才可更快地得到云华。
坐上轿舆去往凤宁宫。
头部疼痛发涨。却是一刻亦未能睡着。
“大汗到!”守在凤宁宫前的宫仆见得百里连祁,便赶紧长声唱宣。
原在宫殿里头的宫仆,亦纷纷出来行礼问安。
却独独不见萧溪玉。
站在百里连祁身后的宫仆见得如此,便向凤宁宫的掌事太监问道,“你家主子何在?”
那掌事宫仆讪讪一笑,躬身回道,“王后身子不适,起不来床,便让奴才代为迎接。还请大汗恕罪!”
百里连祁一摆手,“孤去看看。”言毕,便迈步往寝殿方向而去。
那掌事宫仆听了,面上忧色一闪而过。随后狠狠地咬了咬牙,还是追上百里连祁,低首言道,“大汗,王后凤体还余有病气,大汗您要是去了,怕会过了病气……”
百里连祁狐疑地看向那宫仆,“你不愿孤前去?”
宫仆听得一惊,连忙言道,“奴才绝无此想。奴才只是……只是忧心大汗……”
百里连祁不再看向那宫仆,亦不再问话,只带着身后一众宫仆,往寝殿而去。
方一踏入寝殿。便闻得重重的药草味。
百里连祁微一蹙眉,问道,“可有请太医来诊治?”
“回大汗的话,王后刚一病,奴才们就速速请来了好几位太医,为王后诊治了。可太医说,王后这病由心绪而起,是心病。太医们就只开了些调养身子、固本培元的药方子。这好几日下来,亦不见王后大好。”凤宁宫的掌事太监躬身回话。
百里连祁点点头,走向床榻处。百里连祁的随身宫仆见得凤宁宫的掌事太监言行多有不妥,便隐隐察觉得什么,想着便言道,“大汗,不若您就在这看看王后便是了。走得近了,怕是要染了病气……”
“既来了,哪有止步不前之理?”百里连祁言道,在床榻旁处停下脚步。
掀起床幔,便见得躺于床榻上,双眸紧闭,眉间却又蹙紧的萧溪玉。
“王后。”百里连祁唤了一声。语中竟未有丝毫情感。
萧溪玉并未应答。却是当真沉入了睡梦之中,对外界之事,无法做出回应。
百里连祁见此亦不好将人唤醒。便打算放下床幔离去。可就在此时,一声呓语响起,“萧大哥……”
百里连祁微蹙眉,顿住了动作。凝神等了一会儿,却未听见第二声呓语。
方才那一声“萧大哥”该不是自己听错。那么……萧溪玉口中的“萧大哥”是何人?想来是对萧溪玉分外重要之人。不若亦不会使萧溪玉在如此情形下,唤出这一声。
百里连祁正想着,却又是呓语声响起,“客之……莫要弃我……”
客之?不就是矗戮君主,萧恪的表字?百里连祁看向萧溪玉,便见得一行透明莹澈的泪水从他眼角处流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