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天青就像是高天远阔无拘无束的风,纵然身困琼华,他的心也如风自由,谁都不能束缚他无疆无野的心灵。
他对他,
既爱,
又恨,
多么可笑!阳炎入心,勾动人本能渴求,最无伪真实。他连欺骗自己的理由都没有,只能面对自己内心最丑恶的一面——
原来,他早已入执。
他对自己恼怒,对云天青恼怒,连带着对夙玉也无法心平气和。
妖界之事已经通告门派上下,妖界自然有原住妖族,解释定避免不了一场厮杀。大道十成,半者九十。修仙之途本就劫难重重,何况妄走捷径,其中凶险自然无需言说。何况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妖即恶,除之为善——云天青却从不如此认为。
当年入门不久他便清楚,对于云天青而言,这世上一切皆是平等,若有分类,只有喜爱与否,恨这样的情绪对他都像是云雾般不值一提。
他只是随心而活。
意见不同,争吵便在意料之中。
“师兄你现在想不清楚,我也不与你争辩,你好好调理气息,我到师兄那里借宿一宿。”
莲花铜台中红烛燃半将息未息,烛火亟亟摇曳仿佛那人眼底燃烧的光……
今夜怕是难得睡着,再如何默念心经静心打坐也是无用,不如出去走走,后山醉花y-in的凤凰花想是开得正艳。
除了思返谷,也就是醉花y-in嘴角他乐不思蜀……怎么又——
“……唉……”
夜晚的醉花荫别有风情,万籁寂静,鸟兽沉睡,月光中唯有落花簌簌如雪,花色如炎,恍如倾盖。
“……你说的那人啊,那是我师兄啊!我们可有同床共枕之谊……哈?别不信啊!……”
“……好吧好吧,你别哭,老子可最受不了女孩子掉眼泪了。唉……为什么我认识的姑娘家一个个都彪悍的可怕?就是夙玉师妹都……”
“夙玉师妹人挺好的,又聪明又漂亮,知进退,明得失,不失风骨…………若是……说不定老子就去追她了。哼哼!师兄那个木头………………”
玄霄站在凤凰花树下,不知该向前,还是转身离去。
为何在这种地方都会撞到,他不是去师兄那里——
“……你也挺好的,干嘛把心思都吊在我那师兄身上?你看看老子难道不也是玉树临风一表人才,真不知道你们都是个什么眼光,放着老子这么好的男人不看,非要去看木头…………哎哎!我没说木头不好,你别掉眼泪啦!”
云天青那发软的尾音,怕是又偷喝了酒,明知道明天是重光长老视察早课——说来,与他对话那人是谁?听云天青语气,似乎还是女子?为何他没有感应到旁人气息?琼华弟子?不、并不像……
“……这就走了?女孩子啊,果然…………”云天青沉默良久,像是感叹又像是发呆,声音沉闷。“老子当然不想你喜欢他……谁喜欢自己……的人被别人念着…………”
“……意气凌霄不知愁,愿上玉京十二楼。挥剑破云迎星落,举酒高歌引凤游。千载太虚无非梦,一段衷情不肯休。梦醒人间看微雨,江山还似旧温柔……”
“……瑶宫寂寞锁千秋,九天御风只影游。不如笑归红尘去,共我飞花携满袖……共我飞花携满袖…………”
“嘿嘿……飞花虽在,哪有人同我携满袖…………云天青啊云天青,你可真是……太难看了…………”
明知道这里是夙玉师妹与师兄定情之地,干什么跑到这里来?
实在是,难看的紧。
“不知大哥现在在做什么?长琴可还安好……也不对,他们那种神仙人物怎么也比自己过得顺心如意,关心他们作甚。倒是夙瑰和那小女将,不知道如何了……”云天青摸摸鼻子,现在想起夙瑰都忘不了那一记金砖的分量,鼻子还有些发酸。“李寒空那混蛋!这么多年也不见给老子传个信,昆仑山上哪有好酒,也不知道寄点过来给老子解解馋……还是阿菁懂我,这西市腔可真是够味!哈哈………咳咳咳咳……………”
月光朦胧,云天青眼神迷离双颊绯红倚在树下,手边倒着几只酒坛,浓烈却不刺鼻的酒香在夜林中弥漫,只是闻着,都好像能醉人。
模糊视野里有人踏着落花与雪练月光缓步走来,身后白衣长摆曳地,白衣蓝边,是最最熟悉不过的琼华服饰。
谁会在这等夜半时分不怕重光责罚跑到这醉花荫里来?想来整个琼华上下,也只得他一个云天青。
玄霄站在云天青身前,神情木然,像是在思考,又仿佛什么都没想。
数年同门,同出共进,若说了解自己,除了自己便只有对方。最初的时候纵然偶有口角却也觉得彼此交心,默契非常无需多言,再痛快没有了。
那时候,什么指云问天道,什么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什么仙妖不两立,与他们都没有半点干系。
只是当时已惘然……
细细想来,他们来到这里,就注定了这命运。
世间广阔,生生死死,枯荣流转,每一刻,不知有多少人出生死去。偏偏这浩瀚尘世中,他们相见,分别,又在此重聚。
若说这是命运,是命中注定,为何偏偏无法打破这般命运?
只因,天意从来高难问。
妖如何,人如何,其实在他眼中也无甚区别。只是此一役,琼华妖界势不两立,没有回转可能。
他们在如何争吵,又有什么用?
酒劲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