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琛听他如此说,便知道又来了。
上回阿锦在宫里,把那双小虎头鞋给偷了回去,被叶相看见了,少不得要追问一番,这才知道,原来当年皇帝就存着心思要跟他抢儿子了,不仅是抢儿子,连儿子的鞋都要抢,那是一个怒火中烧。
隔日,叶相带着御史台的几个御史大夫,去给皇帝上课,礼义廉耻说了一整天,直把顾琛脸都给黑了。
叶相神清气爽,道:“臣明日再来。”
如此循环往复数日,以至于顾琛如今看见老丈人就避开走,怕被他捉去上课。
他如今总算是知晓,当年他父皇为何如此忌惮叶岩柏了。
这老家伙既是叶氏嫡脉,又是当朝丞相,还是曾经的太子太傅,如今的帝师。当然,最重要的一点,是阿离的爹,再横,他也只能忍着。
顾琛推辞道:“朕宫中尚有要事处理,改日再聆听叶相教诲。”
言罢,不舍地看了叶重锦好几眼,才快步离去。
叶重锦见他落荒而逃的模样,很是有些好笑,对他爹道:“父亲,您这是作甚,瞧给陛下吓得。”
叶岩柏拢了拢袖子,哼道:“谁叫他不知礼数,眼下尚且未成婚,你二人便夜不归宿,成婚后还得了?”
安氏在一旁连声附和:“就是就是,阿锦啊,娘的乖宝,你要知道分寸,可不能随便让人占了便宜。”
叶重锦想了想,昨日似乎是他主动亲的顾琛,所以是他占了顾琛的便宜。
他道:“放心吧母亲,他没占着便宜的。”
安氏见他答得恳切,便放下心,拉着他进屋用早膳。
夏荷几个先把汤药送来,叶重锦眉头都没皱一下,就给喝完了,接过丫头们递上的帕子,擦了擦唇角,问:“今日不是休沐么,怎么没见着哥哥?”
叶岩柏给他盛了一碗甜枣粥,道:“好似昨夜在观星台坐了一整晚,清晨才去睡的,且让他休息吧。”
叶重锦一愣,他哥哥素来不喜奇门遁甲,旁门左道之术,去观星台作甚,总不会是为了等他回来。
他摇摇头,哥哥才不会这么傻。
他道:“让人备好吃食,等哥哥醒来便送去吧,他本就瘦弱,再饿坏了可不好。”
安氏笑道:“好,知道了。”
虽应下了,她却觉得好笑,大儿子也就看着纤瘦,其实自小习武,体格健壮着,哪里就能饿着,不过兄友弟恭,是她乐意见到的。
叶重锦持着羹勺戳了戳粥碗,观星台么?
用过早膳,他打着哈欠回自己院子,忽然从草丛里窜出一只大老虎,又是磨蹭又是用舌头舔手的,哪里像老虎,比猫还粘人。
叶重锦正好乏了,索x_i,ng趴在它身上,揉着它脖颈的软毛,轻声道:“大猫,不知不觉,你已经陪了我这么些年了,以后也一直陪着我吧。他把你送来陪我,我们再一起进宫里陪他,好不好。”
大老虎自然是听不懂的,嗷呜一声,稳健地往院子里走。
眼看到了观星台,叶重锦往台上一指,大老虎便迈着步子往上走。他从大猫身上下来,角落里放着一个锦盒,那是今年生辰,叶重晖给他寻来的一本书。
前些日子,他发现天象有异,百思不得其解,故而在搜寻相关典籍,他哥哥便想法子寻来这一本失传已久的典籍,说的是古今的诡异星象,因着空尘大师说过,让他不必深究,故而搁置了许久。
今日得空,他将那本书翻开来看。
等到午膳时,下人们来催他,他才回过神来。
那星象,竟是双帝临世之相,同一时刻断不会存有两颗帝星。顾琛的命格他是早算过的,是帝王之相,那么,另一人是谁,又是因何存在。
第106章 伤身
一连两个月, 叶重锦夜宿观星台,绘制了百十份星图,又让顾琛寻来许多古怪的典籍, 结合前人的记载,他总算理清了头绪。
这是类似于海市蜃楼的景象。
人眼所见星辰皆在九天之外,故而所观测到的帝星, 未必是此时存在,或是过去, 或是将来,只是因为某种原因,让他们同时出现在这片星空之上。
然而, 不论那颗星辰究竟是来自何方, 既入主了紫微星宫, 便是有帝王之命, 且与帝星成对峙之势,是敌非友。
叶重锦悚然一惊, 他记起,前世的顾琛只做了十余年的皇帝, 那么他驾崩之后, 坐上帝位的人又是谁?
七皇子?或是八皇子?不对。陆子延曾经说过,桓元帝离世后,大邱覆灭, 很快便改朝换代了。
改朝换代……
一种从未有过的诡异之感袭上心头, 让他脊背发寒, 手边的书册被他揉皱,一直以来,他和顾琛都忽略了一件事,那就是,前世他的死,最大的受益者是谁。
看似是清流们为了朝纲社稷,联合起来清君侧,引发帝怒,最终造成两败俱伤的下场。
然而宋离把持朝政十余载,文武百官虽多有微词,但犯不着与他拼命,若当真容不下他,早该动手,何必等这么些年,等他在顾琛心里的分量越来越重,此时动手,实在不智。
冥冥之中,似乎有一根看不见的线,引导了这一切。
秋深露重,大猫用自己暖和的皮毛覆盖主人,叶重锦紧紧搂住它,才让自己不至于颤抖。
他们被人算计了。至于那人是谁,要问过陆子延,才能找到线索。
直到深夜,叶重锦才有一丝困意,他侧卧在榻上,没有盖上棉被,就这么睡下了。
待榻